十六
黃昏彌散著橘黃色的軟光。桑樹街上已是暮煙嫋嫋。這裏是一條藥材商業街,滿街的藥香在黃昏中彌散,白玉堂走在街上。
白玉堂悄言無聲地走進了桑樹街三號。這是一處舊式的宅子,很寬綽。正房六間,東房西房各有三間。他低低地學了幾聲鳥叫。這是他們熟悉的聯絡暗號。卻無人應答。他潛著身形推開了東西兩間偏房,裏邊都堆滿了藥材,沒有人跡。
白玉堂縱身一躍,來到了正房。他輕輕推開門,便看到了盧方和蔣平正在裏邊坐著。他們看著白玉堂,不禁嘴巴張大了,他們似乎想說些什麼。白玉堂剛要跨進門去,忽看左側有人撲過來,白玉堂急忙後退一步,而就在他後退的瞬間,他已經感覺身後有人,他幾乎弄不明白,身後的這人是何時跟蹤他的,可見此人武功輕功都是上乘功夫呢。當然,這些都是白玉堂事後想起的。實際情況是,當他發現身後有人時,卻已經被這人點了穴道。隨後,白玉堂便像一條麻袋,被扔到了屋子裏。
一切都快如閃電。白玉堂躺在了地上。
白玉堂兀自搖頭苦笑,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被縛了。他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盧方與蔣平,二人也是一臉無奈。白玉堂已看出,他們被人點了啞穴。
門外傳來一聲冷笑,又一陣腳步響,走進來四個蒙麵黑衣人。為首的一個走過來,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白玉堂,譏笑道:“白玉堂呀,傳說你一向機警過人呢,如何撞到我的網裏來了?”
白玉堂淡淡地笑了:“這些天白某果然有些不走運呢。”
黑衣人惡惡地一笑:“白玉堂呀,你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吧。你便是死定了!”
“那可不一定呢。”窗外忽然有人冷冷地說話了。
白玉堂微微笑了,他知道是誰來了。
黑衣人愣怔了,大吼一聲:“來者何人?”
窗外的人笑了:“你何必那麼緊張呢?”話音未落,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推門而入,正是柳燕。她今天也換了一身黑衣,手中卻還是那把扇子。她向白玉堂用了個眼色。
白玉堂便笑了。他明白柳燕的意思,她不要白玉堂說話。
四個黑衣人上前,橫刀逼住了白玉堂,目光卻都盯著柳燕。
柳燕搖頭笑道:“你們這些人的手段卻讓人不屑。先說你們不應該對一個已經被點了穴道的人再下黑手,再則,你們在這樣一個地方殺人,委實也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藥行都是救人,你們如何要在這裏奪命呢?你們不怕會壞了這一家藥商的聲譽嗎?”
為首的黑衣人怒道:“我顧不了這許多,今天直是要殺了他的。”
柳燕搖頭微笑道:“我剛剛說過了,你是殺不了他的。”
“為什麼?”黑衣人有些緊張地問了一句。
“因為,他來此處,開封府上下都已經知道了。”柳燕笑道。
忽聽得門外有人輕輕喊了一聲:“都住手吧!”
眾人抬頭去看,見一個灰衣老者走進門來。他微微有些氣喘,身上有些風塵仆仆,似乎匆匆趕路來此的。
白玉堂不禁笑了。此人正是順風酒樓的張老板。張老板已沒有了那天的低眉順目的表情,卻是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難道此人真是富可敵國的田仿曉?看他衣著樸素,有誰會想到他竟是田仿曉呢?真是人不可貌相。白玉堂心中有了些感慨。
張老板看看白玉堂,拱手訕笑道:“白義士,多日不見了。”他的臉上並無尷尬之色。他走到了白玉堂與盧方蔣平身旁,逐一解了他們的穴道,且手法熟練。白玉堂暗道了一聲慚愧,那天自己竟是看走了眼,沒能看出這位張老板竟有一身的武功呢。
盧方與蔣平相視一怔,便拱手向老者道謝:“謝過老先生了。”
張老板擺手:“不必客氣。”
柳燕一旁看著白玉堂,笑道:“你這人也好不知趣呢,你也要謝老先生呢。”
白玉堂卻看著張老板,訕笑了:“我現在不知應該怎樣稱呼你了。或者稱你為張老板?還是稱呼您田先生呢?”
張老板大度地一笑:“白義士,不再相瞞,我即是田仿曉。上一回張老板的稱呼,已經不再用了呢。”他轉身看了看盧方與蔣平:“這兩位或是陷空島的盧方和蔣平義士了?”
盧方忙上前重新施了一禮,驚訝道:“久聞田先生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在下盧方。”
蔣平也上前施禮,笑道:“想不到在此遇到田仿曉先生。在下蔣平。還請老先生多加指教。”
田仿曉逐一還禮,搖頭笑道:“田某乃一介商賈,即便大充其量,也隻是腰中多了幾貫小錢而已,不值得兩位官差掛在嘴上呢。”
白玉堂看了看那四個黑衣人,笑道:“不知田仿曉先生與這四位是什麼關係?”
田仿曉微微皺眉:“這四位都是田某的江湖朋友。他們借用這桑樹街的宅子已住了多日。不承想他們會做下了這種錯事,得罪了幾位呢。”他轉過身,又對那四個黑衣人搖頭歎道:“四位朋友呀,你們如何竟然把這裏搞成了私設的刑堂?田某乃是個守法商人,從不介入江湖上的是非,如果你們在這裏動刀使劍,給我惹出麻煩,再讓我頂了官司,豈不是無故害田某嗎?”
為首的黑衣人忙施禮:“真對不住了!我們也是受人所托……”
田仿曉憤然歎道:“田某剛剛說過,我從不參與江湖中的恩怨是非,那是你們的事情。你們之間縱有仇恨難解,也應通過官府調停或判斷,怎麼能夠在我的宅子裏綁架人質,還要起了殺戮之心呢?如果傳揚出去,我田家今後的生意還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