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軍奪帥(3 / 3)

括羽無奈道:“成了。”

“真是娶的那左家女閣官兒?”

“是。”

雖然早猜到是這樣,可是左鈞直的名聲著實不太好,他親口承認,還是招致了一片騷動。

“那阿惹妹子怎麼辦啊!”

括羽拿了藥,黑著眉眼道:“軍規三十三條,不得向將官無理取鬧,違者二十軍棍!”

他難得地以勢壓人,反倒讓軍士們更加樂嗬起來。

“軍規明明就三十二條,哪來第三十三條?你胡謅呢!”

括羽一條腿跨出門外,丟下一句:“今天,現在,有了!”

眾人哄堂大笑,安慰阿惹道:“阿惹妹子別難過,你看我們哪一條漢子不比你括羽哥哥了?這麼多人,你想挑哪個挑哪個!”

“對嘛。再說了,萬一你實在舍不得人家,做個二夫人也好呀,如今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我見過那女閣官兒,模樣兒平常得緊,還比人家大上幾歲!阿惹妹子這般漂亮年輕,人家肯定更喜歡你!”

括羽出了營,隻見一個副將急急來報:“左杭左將軍回營,正要找將軍說話!”

轅門前氣氛不善。左杭所領的二十萬京軍一路浴血突圍至此,算上傷殘之兵,尚餘十二萬。林玖、陸挺之麾下軍隊合起來共十五萬餘人,與南越軍一萬人共同集結於轅門之前,黑壓壓如潮水般湮沒了孤城之外的整個壩子。

括羽雙拳緊握,望著那十二萬精疲力竭的京軍殘部,眸中帶了血色。

便是北伐,也不見折損至此。八萬兒郎魂歸交趾,令人心寒。

所有人心事重重。

括羽道:“眾將士數月奔波拚殺,體力必然已經耗盡,先入城休整罷。”

左杭忽然冷聲道:“你有何資格在此說話?”

括羽微愣,林玖道:“八弟,如今是括羽掌兵。”

左杭道:“是麼?兵書何在?”

林玖和眾將怔然,括羽攜皇上密旨和南越駐兵兵符而至,而官方授命兵書至今未達。

左杭冷笑道:“兵書未至,憑他空口白話,你們便信了?”

林玖道:“八弟,括羽日夜兼程趕來,驛站急報也不會有他快。更何況他有皇上親筆諭旨……”

“你別忘了他是什麼人!”左杭伸手一指,“南越軍肯定還不知道吧,你們羅大將軍撿回來了一個北齊孽種!朱鏑!還像寶貝一般地養著!我絕不相信皇帝會將京軍兵權授予他!三十萬大軍入他之手,反過來與黎季犛勾結,我天朝危矣!”

“八弟!”

陸挺之冷然道:“七弟,我認為八弟說得對。”

暝色四合,雲氣蒼湧。天邊一聲隼鳴,厲絕九霄。

朱鏑這個名字,是塵封已久的記憶,好似一道早已愈合的傷口驟然又被撕開,露出血淋淋的殘酷真相。

大軍已經喧亂至極。左杭的話潮水一般被傳到後方的軍士,無人不聞之色變。

那些京軍中,無數人曾與括羽出生入死、同仇敵愾,突然聽說他的身份竟是自己的死敵,一時之間,哪裏反應得過來!

關嬰、阮友等南越駐軍大將,舊日都參加過楚齊之戰,殺過齊人,亦有同袍兄弟死於齊人之手,與齊人之間,可謂有不共戴天之仇!隻是他們哪一個又不是看著括羽從一個小嬰兒慢慢長大,哪一個不曾抱過他、教過他武功,爭著搶著逗他叫一聲爹?

關嬰一把捉住括羽的手臂,“常勝,我不信他們胡說!你是我親手從西關土地廟抱回來的,朱鏑早已經被燒死在北齊皇宮裏!”

括羽木頭人般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左杭道:“倘若他不是朱鏑,皇帝怎的不直接讓他率兵出征!倘若他不是朱鏑,怎會在秋獮之後突然消失不見!”

關嬰怒道:“左將軍勿要亂講!倘若他是朱鏑,皇帝怎的不殺他!”

左杭冷笑:“皇帝本來就要殺他,還不是那個妖女不知使了什麼齷齪手段,讓他得以苟活於世!”

白光遽動,利刃橫上左杭頸側,“左杭,我一忍再忍,若非不想動亂軍心,我現在一定要了你的命!”忽的轉身,運力大吼道:“事已至此,我便堂堂正正地拿回自己的名姓!我姓朱,名鏑,北齊帝第三子。不知身世,我親手帶著諸位剪滅了自己的母國;一念之仁,留妻與子軟禁宮中,獨身南下解孤城之圍。我朱鏑光明磊落,心地可鑒日月。”悲憤決然之聲回蕩於群峰之間,震得人耳膜發顫。

三十萬大軍,鴉雀無聲,仿佛與萬籟俱寂的天地叢林融為一體,時而但聞夜鴞林間簌簌飛起,枝顫飛葉落地。

天大地大,何處棲身?

晚來秋雲帶潮,風過馬鬃草聲颯颯。

括羽聲音漸緩蒼涼,“如今身世大白,我自知不能為天軍所容,諸位要我的性命也好,容我離開也好,就此作別。”

說罷,卸甲除劍於地,一步步向轅門之外走去。身軀挺直,玄衣當風,凜然坦蕩氣概,竟無一人上前阻攔。

南越軍諸將士愕然片刻,忽然大片人馬傾陣而出,追至大營京軍集陣之外,齊齊單膝跪地,雜聲道:“便是未掌京軍兵符,我們南越軍的兵符卻是在你手中,我等願意誓死追隨!”

“對!我們隻認你是羅大將軍的義子,不管你是什麼朱鏑!”

括羽反身伏地回拜,“兵符我已交給關將軍。十年養育之恩,我一日不敢忘懷。”

暮雲千裏,落日熔金。三十萬大軍茫然遠眺,卻見那一道孑然孤影終於是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茫茫山巒間的霧氣裏,但餘群峰青青,飛鳥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