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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從大名府衙後門出來,走到悅來客棧,抄一條名叫洗衣胡同的近路,大概有五百餘步。洗衣胡同是一條很僻靜的街道,來往行人稀少。據說,前朝的時候,這裏曾是給官衙洗衣、打水、幹雜務的衙工們的住所。白玉堂住進悅來客棧之後,喜歡一早一晚在這裏散步,思考問題。但是,今天似乎也太安靜了,竟然一個行人也沒有。白玉堂走到一半路的時候,他才猛然感覺出了問題。但是他已經沒有機會轉身了,他已經聽到了身後細微的響動。他停住腳,不再走,因為前邊已經閃出十個弓箭手,都虎視眈眈地彎弓搭箭,瞄準了他,左右的屋頂上,也閃出十幾個弓箭手。當然,目標都是白玉堂。

白玉堂兀自苦笑了,他自顧走神思索了,不料想已經在悄無聲息之中變成了箭靶。前後左右,都有弓箭手向他瞄準。也就是說,無論白玉堂施展怎樣的動作,他都會被如雨的飛箭射中。(變成一隻很雷人的大刺蝟)他還知道,這些為他準備的飛箭,事先都一定被認真地塗滿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做為一個經曆過無數次險境的殺手,白玉堂感覺到了真正的危險。他的對手,已經為他真實地張開了一個要置他於死地的天羅地網。

眾矢之的!他逃得出去嗎?

白玉堂的心裏,突然變得空空蕩蕩,他現在隻想到了四個字:插翅難飛。

白玉堂一動不動。他現在還想不透,自己如何就會陷到這樣一個網中來了。而且,這些人是如何封鎖了這街道,這畢竟是一條官道啊。從府衙的後門通往悅來客棧,雖然說很少有人走動,可畢竟也時常有人來往呢,這些人如何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這條街道封鎖得如鐵桶一般呢?

白玉堂心如死灰一般了,他知道,自己是一定逃不出這張網的。也許,為他織就這張網的人,已經精確地計算到了,白玉堂的任何一個可能逃生的機會。

誰能想到呢?白玉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白玉堂的精神倏忽一振,絕望的心情便如死灰複燃了。但他沒有回頭,他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停止了跳動的心髒,又恢複了力量,他長長籲出一口氣,知道自己總算又逃過了這一個死劫。

笑聲未斷,琴聲已起,陣陣琴聲如風似雨,白玉堂張目去看,所有的弓箭手都紛紛棄弓。他們不得不棄弓,因為他們需要用兩隻手捂住耳朵。他們四下逃散,不及逃走的,已經在琴聲中倒地,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身子。這不是琴聲,而是武器,是一種致命的武器。

白玉堂震驚了。他從沒想到過琴聲能有這樣大的威力。此時的他,也不得不屏住氣息,穩住心力。因為琴聲也同樣向他鋪天蓋地浪湧一般襲來。如果說,白玉堂的功夫再稍稍弱些,他也一定會像這些弓箭手一樣,痛苦地倒下,以致不起。

琴聲漸漸小下去了,漸漸沒有了。

白玉堂舉目四望,剛剛被人布下的天羅地網,竟然完全蒸發了。

街上剛剛濃烈的殺氣頓時消散,了無痕跡。

剛剛彈琴的人呢?也沒有露麵,首尾不見,夢一般消失了。

白玉堂佇立街中,他仍舊沉浸在剛剛的琴聲中。他當然知道,這是《廣陵散》。誰能把一支曲子彈奏成這般凶險萬端呢?

白玉堂微微笑了,他內心已經記下了這曲《廣陵散》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