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3 / 3)

白玉堂目光焦灼地又看了看窗外,窗外的風已經不再猛烈,漸漸地小了下去,院中的樹枝也搖動的舒緩了。(行了,天氣很好,白玉堂呀,你家院子裏就是曬著被子,也不當緊呢。這天兒沒雨。你接著往下說吧。)

白玉堂轉頭過來,認真地道:“熊飛兄,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清楚。情勢緊急,我也來不及對你細講。”他又對林冰雪長歎了一聲:“林冰雪呀,即使你手中有皇上的密旨,我卻也不可能放你走的。如果你走了,就會再死幾個人。因為我已經料定,你會去殺人滅口的呀。我們不能為了皇室的麵子,而再殺無辜者了。有些人的確有罪,但還罪不至死呀!”

林冰雪不再做聲。

白玉堂突然大喊了一聲:“張龍。”

張龍推門走了進來,朝白玉堂拱手:“白先生,人犯已經拿到。”

白玉堂道:“帶進來吧。”

張龍轉身出去了,片刻,兩個捕快押著李岩走了進來。穆天亮大驚失色地站起身。林冰雪也呆住了。李岩麵紅耳赤,惱怒著一張臉,看著穆天亮和林冰雪。然後就恨恨地瞪著白玉堂。

白玉堂起身走到李岩身旁,譏諷地笑道:“李太守,你這個太守是誰人封的?其實你不過是後宮裏的一名太監。”說罷,他伸手扯下了李岩的胡須。果然是個太監呢。

李岩登時臉色蒼白,把頭低下去了。眾人驚異地看著李岩。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響,門一推,馬漢風塵仆仆,大步走了進來,朝著白玉堂拱手:“白先生,全都控製了!”

白玉堂聽罷,目光一亮,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他好像跋涉了千山萬水,渾身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了。他看著馬漢,會心地笑了。白玉堂這會心一笑,是燦爛的一笑,是大功告成的一笑。他知道,事情已經到了解決的時候了。也就是說,他的拖延收到了效果,他的拖延爭取了時間,終於搶到了那些人的前邊。

白玉堂看著穆天亮與李岩,他苦笑笑:“穆老板,李太守,事到如今,你們還不想說出你們的身份和使命嗎?”

穆天亮沉默不語。

白玉堂冷冷道:“你們還是先說出你們的使命吧?”

李岩好像緩過神來了,他看著眾人,冷笑道:“使命?我有什麼使命?不錯,我是朝裏的公公,我來大名府,也是奉旨出宮。使命!這就是使命!你們緝拿我,就是造反!”

白玉堂冷笑:“你們的使命,就是事情的真相,就是真正的內幕。諸位,我之所以剛才疊床架屋拖泥帶水地講了那麼多話,隻是為了拖延時間,隻是為了拿住這個假冒的太守。李岩,穆天亮,你們現在還不肯說出你們的陰謀嗎?”

穆天亮呆呆地看著白玉堂。

白玉堂突然厲聲喝道:“你們的陰謀是妄想另起爐灶,是妄想與大宋分庭抗禮,是妄想建立一個大名國!”

大名國

白玉堂此言一出,眾人驚得呆住了。展昭目光懵懵地看著白玉堂。李岩渾身顫抖起來,穆天亮登時汗如雨下,林冰雪也癱軟在了地上。張龍幾個捕快也大惑不解。都怔怔地看著白玉堂。

隻有馬漢臉上臉色如常。他走到白玉堂身邊,耳語了幾句什麼。白玉堂點頭,馬漢便轉身出去了。

展昭醒過來,他驚訝地問:“玉堂呀,你剛剛說什麼?大名國?唬死人了呢!”

白玉堂好像全身沒有了一點力氣,他無力地擺擺手,他轉過身去,他猛地推開了窗子,陽光隨著寒風立刻撲了進來。白玉堂靜靜地看著窗外。窗外的風仍然刮著,寒風帶起了一些枯葉在街道上滾動。剛剛還在熱鬧的賓客們突然都消失了。寒風中,山莊裏顯得寂寥空曠。一種很不祥的氣氛在山莊裏升騰著。

穆天亮看到窗外,臉色立刻更加蒼白了。

白玉堂冷冷地笑了笑,他轉身問展昭:“熊飛兄,你知道剛剛這些人為什麼突然消失了嗎?”

展昭搖搖頭,他奇怪地問:“這些人都到哪裏去了?”

白玉堂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馬漢再稍稍晚回來一會兒,大名府城內恐怕已經是血流成河了。屆時,我們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我之所以剛才糾纏住穆天亮與林冰雪不放,也就隻是拿他們兩個暫且做了人質。一旦事變,也好讓那些人有所顧忌。而已,而已呀!”

展昭呆住:“為什麼?”

白玉堂沒有回答展昭,他看著穆天亮,說道:“還是請穆老板講清楚吧。”

穆天亮失神了好一刻的目光,竟然有了些憤然的亮色,他憤然地看著白玉堂。他或許剛剛明白,他適才竟然鑽入了白玉堂緩兵之計的圈套。他跺了跺腳,別過頭去了。

白玉堂冷笑道:“穆老板,你不願講?那麼,我且替你說吧。熊飛兄,剛才那些成群結隊的來賓,並非是什麼前來道喜的,穆老板娶妾也不過是一個遮人耳目的借口。他是以這個借口聚集兵馬,真是一個瞞天過海的計劃。常見則不疑,人之常見,太陽,太陰。他們是要在這一天起事呢。我剛剛粗粗的計算了一下,今天來參加婚慶宴會的人,除去聚集在鳳凰山莊的,還有分布在城內的許多客棧飯店的,至少有一萬餘名,他們果真都是來參加穆老板的婚宴的賓客嗎?不,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其中,大多還是以一當十的勇士。”

白玉堂說的發聾振聵,人們唬得魂飛魄散。展昭急道:“玉堂,這怎麼辦?”

白玉堂撲哧笑了:“熊飛兄,少安毋躁。他們的動向已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了。妄圖起事的頭目都已經被逮捕了。餘下軍士已經是群龍無首,便是烏合之眾了。”他剛剛說到這裏,忽聽到窗外有了紛亂的腳步聲,他轉身向窗外看去,爽朗地說道:“諸位且看,現在山莊裏已經進駐了朝廷的軍隊。”他的話音未落,窗外馬蹄聲響起,先是一隊隊騎兵衝了進來,隨後是一隊隊軍士跑步進了山莊。軍士們都是束甲上陣的裝備,手中的刀槍在陽光下閃動著暴烈的光芒。

屋內剛剛緊張的氣氛漸漸消解了。

穆天亮頹喪地軟在了椅子上了。

白玉堂的目光一直凝神窗外,窗外已經有了一片讓人心悸的景象。山莊裏的來賓魚貫而出,都被軍士們押解著走了。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所謂賓客,都是懷揣著起事的野心來到鳳凰山莊的,或許隻待宴會剛剛開始之時,由李岩或者穆天亮這等主持人振臂一呼,大名府衙便會改旗易幟,所謂“大名國”的旗號便會高高地樹立在城頭上了。接下來的動亂之苦,便是不堪想象了。真是千鈞一發啊。誰能想到呢?起事者的主持人李岩與穆天亮,竟然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卻被白玉堂與展昭糾纏不放,苦於脫身不得。待到朝廷的軍隊到來,群龍無首的起事者隻能功敗垂成。時也?運也?命也?

許久,白玉堂才回過頭來,他的目光淒然地看著穆天亮和林冰雪,他搖頭歎息:“你們實在不應該這樣做的。”

穆天亮與林冰雪作聲不得,房間裏一片死寂。

展昭開口問道:“玉堂啊,你到底是如何看破這一切的呢?”

白玉堂歎道:“熊飛兄,其實事情一開始,我就頗有些懷疑。大名府衙如何會接連死去兩任太守?任是何等凶膽包天的賊人,也不至於如此蠻幹胡鬧。思來想去,這大概與朝廷內部的爭鬥有關。後來隨著調查的深入,越來越證實了我的這一個判斷,但我仍然疑惑,如果是帝黨與後黨之爭,也不至於在大名府這一個城市搞到如此白熱化程度。記得我對你說過,我總能感覺到大名府城內有一股暗流在湧動。到底是什麼暗流?我當時還說不清楚。漸漸地,我在調查中發現了許多奇怪的現象。比如,大名府為何有了這麼多來曆不明的軍士,而且他們的軍服如何與我宋朝現在的軍服不一樣?比如,所有的生意人,好像都歸屬一個組織管轄,而且,好像商人們的心思也並不在生意上。換句話說,他們似乎都不像商人,更像一些訓練有素的軍人。我來大名府第一天,因途中被大雨淋了,著了些風寒,我便去藥王大街的大陽藥房抓藥,卻正遇到藥房倉庫被雨浸泡的倒塌了,我發現藥房的倉庫裏,竟然存放著許多的刀劍兵器,我十分吃驚,或是我過於敏感了,鬼使神差地將這個情況與兩任太守之死聯係在一起。以至後來,我更是驚訝地發現,大名府城內的各家商鋪門前,大都有帶刀的保安站崗。更甚者,一些飯店茶樓的跑堂的小廝,也都佩刀。我曾就這個問題,找到大名府衙質疑,王同知大人給我的解釋是,因為兩任太守接連被害,為了安定民心,大名府請示了朝廷,大名府城內,允許市民持有武器,以為自保。王大人如是說,我卻仍舊很懷疑同知大人的解釋。我漸漸地有些醒悟了,我們或許走進了一個陰謀,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陰謀。這是一個事關國家的陰謀。如果我們這樣思考問題,那麼,我們所看到的,我們所猜到的,就要重新考慮案件的調查方向了。比如,呼延虹將軍的身份。”

展昭看著白玉堂。他的額上已經沁出一層冷汗。

林冰雪和穆天亮也看著白玉堂。

白玉堂說:“呼延虹將軍是本朝一員名將,皇上把她派到這裏,當一個步兵都統,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我開始也是這樣想的,甚至還有些替呼延虹將軍私下抱了些不平。可是我後來想明白了,這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因為,如果不把大名府的步兵指揮權搞到手裏,那麼在大名府進行任何陰謀,都會是一句空話。皇上聖明,早就想到了這一層。於是,他把英勇善戰的呼延虹將軍派到這裏,任了步兵統領,卻是為了預防不測呢。”白玉堂或許說得累了,他稍稍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於是,呼延虹將軍便成了建立大名國的一個障礙,但是,要除掉呼延虹將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呼延虹將軍或許對大名府的情況早有些警覺了呢。”說到這裏,白玉堂看了看穆天亮。

穆天亮目光呆滯地看著白玉堂。

白玉堂歎道:“這真是一件很令人傷感的事情。當今皇上竟然當不得皇後的家了,這也就是所謂的帝黨和後黨之爭的起因。皇後要建立一個國家,皇後當然要用自己的人了。穆天亮的身份其實並不是商人。也不是什麼懸壺世家出身的人。他是本朝名將穆桂英將軍的侄子,穆瓜將軍的獨生子。”說到這裏,白玉堂看著穆天亮。

穆天亮長歎一聲:“白玉堂,我的確折服了。隻是,我百思不解,此事山重水複,機關層層,你是如何勘破了這些呢?至少你要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了我的身世呢?”

白玉堂淡然一笑:“說來也簡單。你的書房裏,有穆氏家族的武術秘籍,你對我說,你對穆家的武術有些興趣。而且,你在上一次對馮墨蘭出手時,便是使用的穆家拳法,那一招白鶴亮翅真是漂亮,那的確是穆家拳法的真傳,我有幸在涿州城看穆桂英元帥表演過。而我知道,穆家拳法是絕不外傳的。我不得不懷疑你與穆家的關係。而穆氏家族裏誰會有這樣的傳人呢?當年穆瓜將軍隻有一個兒子。那麼一定是你了。可惜呀,你一個顯赫的將門之子,本應該光大門楣,榮耀祖宗,如何竟向後黨投懷送抱呢?而且還殺害了呼延虹將軍呢?”

穆天亮歎道:“白玉堂,你的確知道得太多了。”

白玉堂也苦笑道:“我不能不知道多一點。因為,天下所有不願多想的人,都是很容易被人欺騙的。”

穆天亮低下頭去了。

白玉堂搖頭歎道:“還有兩個人的身份,卻也可惜了。一個是喬若飛,他本是呼延虹將軍的手下的都頭,被呼延虹將軍派到四海商行臥底。可惜,他被穆天亮收買了。再有,林冰雪捕頭,本來是皇上身邊的侍衛,被派遣到大名府執行密旨,卻也站到了後黨的一邊,成了雙重身份的臥底。”

白玉堂說到這裏,他不再說話。屋裏的空氣十分尷尬。

馬漢匆匆走進屋來,悄聲對展昭與白玉堂說了幾句什麼。

白玉堂與展昭悄聲議論了幾句,展昭便對張龍說道:“張捕頭,把這些人先帶下去吧。”

張龍答應一聲,便與幾個捕快押了穆天亮林冰雪和李岩,走出了待客廳。林冰雪走出去的那一刹那,重重地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感覺到了林冰雪的目光沉重而且複雜。有怨恨?有不甘?有愛惜?白玉堂卻不好對接,隻能回避了林冰雪的目光。

待客廳裏隻剩下了展昭和白玉堂,白玉堂緩緩站起身,對展昭說道:“展兄呀,其實還有一個人,我們應該去見一見了,否則,我們就會見不到了。”

展昭疑問的目光看著白玉堂:“你說誰?”

白玉堂歎息了一聲:“走吧。去四海商行。”便向外走去。

展昭怔了一下,隨後跟了出來。

呼延虹將軍

白玉堂和展昭走進來時,呼延麗正要往外走。兩個守門口的捕快攔住了她。呼延麗隻得氣呼呼地回了房間。門一響,呼延麗看見展昭和白玉堂進來,呼延麗惱怒地喊起來:“展護衛,白先生,為什麼不讓我走。四海商行變成監獄了嗎?”

白玉堂笑笑,說道:“穆夫人,我們的確還有話對您說。我們說完了,你如果能走,當然可以走。”

呼延麗隻好坐下了。

白玉堂四下打量著呼延麗的房間,又向站在門口的兩個捕快擺了擺手。兩個捕快會意,走出去了。

呼延麗的眼睛紅紅地說道:“展護衛,白先生,我剛剛聽兩個捕快說了,穆天亮的確犯了罪,但這卻與我無關呀。我一個婦道人家,什麼也不知道呢。”

白玉堂暗暗生氣,這大名府的捕快也是嘴快了些。他點頭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就不再瞞你了。穆天亮的有些事情,還要找你核實一下。”白玉堂盡量把話講得溫和一些。

呼延麗點頭:“請講!”

白玉堂問:“你不知道穆天亮的野心嗎?”

呼延麗皺眉搖頭:“我剛剛說過了,我什麼都不知道的。他的事,我從來不過問的。”

白玉堂看著呼延麗,卻苦笑了:“你並沒有對我講實話呢,呼延虹將軍。”

呼延麗愣怔了一下:“你剛剛喊什麼?”

白玉堂淡淡地說道:“我喊你呼延虹將軍。”

展昭也怔忡了,他奇怪的目光看著白玉堂,他不知道白玉堂為什麼會這樣說。

呼延麗大笑了起來:“白玉堂呀,你莫非糊塗了嗎?呼延虹已經死了。坐在你麵前的是呼延麗,我是呼延虹的姐姐。”

白玉堂卻搖頭,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此刻坐在我麵前的是呼延虹將軍,昔日的三關元帥,現任的大名府衙步兵統領。”

白玉堂此言一出,呼延麗的目光卻有些慌亂了。展昭也目瞪口呆,脫口問道:“玉堂,這是怎麼回事呢?”

白玉堂淡然笑道:“展兄呀,此事若要說個明白,大家可能都會吃驚呢。你一定要問我,呼延虹將軍不是被謀殺了嗎?”

“是啊!”展昭瞪大了眼睛,幾乎要喊出來了。

白玉堂皺眉道:“可惜呢,我們都看錯了。我說過,不要過於相信自己的眼睛,親眼看到的,未必是事實。我們的眼睛常常會欺騙我們。其實,那天死去的是呼延麗,也就是穆天亮的夫人,而呼延虹將軍卻沒有死。或者說,隻是呼延虹將軍要殺死自己。”

展昭卻聽得大惑不解了。

白玉堂皺眉歎道:“展護衛呀,我再說得明白些吧。那天鳳凰山莊的宴會,隻是為了製造一個殺人現場。我們必定都還記得,當時的呼延麗與呼延虹將軍都穿著一樣的衣服。也就是說,她們姐妹兩個的服裝是完全一樣的。稍有不同的隻有一件,呼延虹將軍戴著一條碩大的白金項圈。再換句話說,她們是雙胞姐妹,長相與口音,如出一轍,若要當場識別她們姐妹,唯一標誌便是那條白金項圈。火燭重新燃亮之時,我們都驚訝地看到呼延虹將軍倒在了地上,為什麼我們都毫無懷疑呢?因為那條白金項圈指示了我們,或者說誤導了我們。穆老板刺殺呼延麗的同時,呼延虹將軍也默契地配合了,我們可以想象,她必定是乘著黑暗,飛快地把自己的白金項圈摘下,戴到了呼延麗的脖頸上。我們看到標誌是什麼?是白金項圈。我們自然會認為呼延虹將軍被人刺殺了。所謂最簡單的事情,往往最複雜。最複雜的遊戲,答案也往往最簡單。呼延虹將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呼延麗呆呆地看著白玉堂,她好像驚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沉默著,漸漸地埋下頭去了。

展昭盯著呼延麗,沉沉地問:“是這樣的嗎?”

呼延麗抬起頭來,長歎一聲,沉沉地點了點頭:“是的,白玉堂說得很對,我的確是呼延虹。”

展昭徹底呆住了。

白玉堂看著呼延虹,皺眉說道:“呼延將軍,我其實早已有了懷疑,盡管你們是孿生姐妹,但是真正的呼延麗,卻從沒有領兵打仗的經曆,而呼延虹卻是久經沙場的將軍。你們長相雖然幾乎一樣,可是你們走路姿態卻有差異。你雖然冒名替代了你的姐姐,可是你畢竟心虛,呼延麗死後,你為什麼經常在四海商行與穆天亮大吵大鬧,有時近乎無理取鬧。你們這樣做,隻是為了向人們證實,你的確就是呼延麗,你仍在繼續吃醋呢。可是呀,你們的戲演得雖然投入,卻過猶不及了呢。那天,我讓張龍跟隨穆天亮回四海商行,也就是為了證實你們確實在演戲。”說罷,他看了一眼展昭。

展昭苦笑了:“玉堂呀,你就此說破,我便恍然大悟了。我一直奇怪呢,你為什麼能預料到他們夫妻吵架?”

呼延虹怔怔地看著白玉堂,輕輕地歎了口氣:“白玉堂呀,你果真是一個聰明人,我卻想問你,你是怎麼看透這一切秘密的呢?”

白玉堂搖頭:“呼延將軍,我並不聰明,我其實很笨。我隻是多多用了一些心思去細想。”說到這裏,他很傷感地看著呼延虹,長歎一聲:“呼延將軍,我也卻想問你一句,我怎麼也不能理解呢,你為何卷入到這一場分裂大宋的陰謀中了呢?這是要……”白玉堂卻有些說不下去了。

呼延虹搖了搖頭,她麵如土色,呆呆地重新看了白玉堂一眼,她的淒婉的目光裏,仍然隱藏著幾分訓練有素的冷峻,展昭一時卻有些恍惚了,他感覺對麵這個女人,倏忽間又變成那個馳騁沙場一馬當先的三關元帥了。

白玉堂歎道:“我猜測,皇上派你來大名府,隻是為了讓你配合你姐姐呼延麗,密切監視後黨的動向。皇上無愧是聖明的皇上。可是呢,皇上卻忽略了一個簡單的尋常問題,他派你去監視的對象,竟是那個風流倜儻儀表堂堂的穆天亮。你不經意之間,掉入了情網。你在如火的情感麵前,兀自忘記了皇上派給你的使命。且你越陷越深,忘乎所以,以至於對你姐姐也視若仇敵了。呼延麗是皇上的親信,被派來大名府,自然有使命在肩,她卻沒有忘記呼延世家數代受恩於宋朝。她當然要向皇上告發你們要謀反的事情,可當她即要舉報這件事的時候,謀殺暗影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可憐的呼延麗呀,她本也是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子,卻死於情殺?不,是一件政治謀殺。”

白玉堂不再說了,有些感傷地別過頭去了。

呼延虹沉默了片刻,便緩緩站起身,向展昭點點頭:“展護衛,可以結束了吧?”

展昭會意,喊了一聲,門外的兩個捕快便走進來。

兩個捕快帶著呼延虹走出門去。即要邁出門去的那一刻,呼延虹卻突然回過頭來,複雜的目光看了看白玉堂,兀自點了點頭,空空地長歎一聲:“白先生,我真是自作自受呢!”話音未落,她或許已經隱忍了許久的熱淚,終於眶而出了。她大步走出門去了。

(寫到這裏,談歌心情頓時有了些沮喪,是啊,一個叱吒風雲的女將軍,應該有著難以計算的錦繡前程,她如何走到了這一步呢?隻是為了那一個包裹了陰謀的黑色愛情嗎?是呢,從古到今,若真的是一往情深,幹柴烈火之中,如膠似漆之時,誰又曾細致地觀察過愛的顏色呢?或是我們都不能看破,因為,我們都吃五穀雜糧,我們都是肉眼凡胎。)

展昭和白玉堂也隨後走出門去。

四海商行的院子裏,已經站滿了警戒的士兵。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皺眉說道:“玉堂呀,隻剩下一個卓越明了呢,他會不會已經聞出了什麼氣味,他會跑掉嗎?”

白玉堂斷然說道:“他是不會跑的。他跟我還有個邀定呢,我二人要在歇馬山莊談琴說藝的呢。我想,他現在必定知道了穆天亮落網的消息。但是,他也許還不知道自己的結局呢。”

展昭點頭:“我們現在就去抓他吧。”

白玉堂沒有說話,卻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闊雲閑,一輪紅紅的大太陽,燦燦地懸在空中。

展昭急切地說道:“玉堂呀,我們現在就去吧!”

白玉堂搖頭,苦笑了:“他真的不會跑的。你不相信?”

展昭皺眉:“玉堂,卻是大意不得呢!你……”

“我們先去見一個老人吧。”白玉堂憂鬱地說道。

“誰?”展昭問。

白玉堂神情莊重地說道:“她是我讓馬漢去東京,專程請來的一位老人。如果沒有她來大名府。我們現在恐怕已經做了穆天亮的階下囚了呢。”說罷,就大步向外走去了。

走出了四海商行的門樓,二人便騎上坐騎,緩緩駛到了街中,白玉堂內心突然有了些空落,竟生發出了許多說不清楚的感慨,他很想回過頭去,再看一眼四海商行那座氣派的門樓,但他終於忍住了。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猛地揚鞭而去,再沒有回頭。

(一個真正的劍客,絕不會回頭流連他已經結束的戰鬥;一個真正的偵探,也絕不會回頭眷顧他已經結案的現場。

快走吧,白玉堂,事兒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