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栽官撈錢(1 / 3)

一、 吳三桂的發家之術

吳三桂與陳圓圓坐在藩王府的花園之中賞月。

沒有燈光,沒有音律,沒有酒,也沒有仆人。隻有吳三桂與陳圓圓,以及地上的花園和天上的明月。

花前月下本是極佳的情愛場所。

但吳三桂卻沒有情愛的衝動。他在想:原來是永曆帝與皇後坐在這裏賞月,現在是我吳三桂與陳圓圓坐在這裏賞月。月亮未變,主人已易,世事變幻真是令人難測!

陳圓圓感覺到了吳三桂的心不在焉,本想問他,但見他神思恍惚的樣子,便欲言又止。

吳三桂望著高高遠遠清清淡淡的月亮,在問自己:我過得舒服麼?我就這樣舒舒服服地過下去麼?

他不知自己為何要問自己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偶然的有感而發,也許是因為長期的落寞之所驅使。住進五華山上的永曆故宮以來,吳三桂時時刻刻都有種落寞之感。也不知是此宮的故主給他帶來的,還是他心中本來就潛藏著這種感覺。

也許,是他心裏潛藏著這種感覺!

按理,他現在如日中天,勢傾雲貴,不該有這種落寞之感。然而,他卻實實在在地時刻感覺到它的存在與困擾。

人就是這樣,永遠沒有心滿意足的時刻!自己沒有碗與筷時,便幻想著有碗與筷,以為有了碗與筷時,自己會心滿意足。可是,當他真正擁有碗與筷時,便又幻想著碗中有飯與菜!

吳三桂不知自己應該感到幸運還是應該感到悲哀。

陳圓圓再次感覺到吳三桂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問:“夫君,你在想什麼?”

吳三桂說:“我想天上的月亮若能跌到自己懷中來便好了!”

陳圓圓笑道:“你真會異想天開!”

吳三桂說:“許多事未成現實之前,都好像是異想天開!可是變成現實之後,卻讓人發現莫過如此!”

陳圓圓便默然。她在琢磨著吳三桂的心事,她不知吳三桂為什麼會有這種奇妙的想法!陳圓圓問:“夫君對自己不滿意麼?”

吳三桂反問:“難道我對自己應該滿意麼?”

陳圓圓在昏暗之中感覺到了吳三桂目光的犀利,身體不由自主地抖瑟了一下。

吳三桂似乎沒在意陳圓圓的失態,問:“愛妾,你說人什麼時候才會滿足?”

陳圓圓脫口而出:“人不會滿足!除非他當了皇帝。”

吳三桂在心裏默默地念道:“除非他當了皇帝。”吳三桂突然感到精神為之一振,興奮地對陳圓圓說:“愛妾,我們回去吧!”

陳圓圓疑惑地問:“不賞月了麼?”

吳三桂笑道:“月亮雖好,就是太高!”

第二日,吳三桂將自己的心腹之將全集中到藩王府來。他們感覺到吳三桂似乎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心裏也暗暗地振奮。他們原以為吳三桂會這樣下去,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變了。

吳三桂問大家:“當今之世,發家的捷徑是什麼?”

眾人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平西王把自己召來,竟然是為了問這麼一個問題!

吳三桂見眾人發愣,便笑道:“大家為何不說話?”

馬寶問:“平西王要我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吳三桂說:“當然是真話!”

馬寶便說:“當官!沒有比當官更容易發家了!”

吳三桂笑著問:“為什麼?”

馬寶說:“這不容易!手中有權,便有人相求。有人相求,便有行賄。有人行賄,便能發家!”

吳三桂心中暗讚馬寶的直爽。心想:在座之人,除了馬寶之外,誰還會說這種荒謬而又實在之言?吳三桂又問:“就這麼簡單麼?”

馬寶說:“就這麼簡單。”

吳三桂說:“我倒覺得當官能發家的秘訣不在受賄,而在於化公為私!試想想,職權有大小,賄賂有輕重,憑此發家的絕不是什麼捷徑!”

馬寶便問:“為官者如何化公為私?”

吳三桂笑道:“俗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為王者,所轄之內便是他的私產。取之自由,用之自由,豈非在頃刻之間暴富?依此說來,若為總督,所轄之省,歸其所有;若為知縣,所轄之縣,歸其所有。為官者,豈有不發家之理?所謂上行下效,正是此理。”

眾人見吳三桂發了一通宏論,卻不知其用意所在,依然不好插嘴。

吳三桂又問:“眾人說說,我若發家,捷徑何在?”

馬寶說:“化公為私。”

吳三桂說:“為什麼?”

馬寶說:“雲貴兩省歸平西王所轄,若化公為私,豈能不富?”

吳三桂笑道:“馬寶之言,固然有理,然而,本王卻認為我若發家,卻依然是當官。”

馬寶笑道:“平西王當什麼官?你的官已經夠大了!”

吳三桂說:“我所說的當官,並非是指自己,而是指別人!其實,也是栽官。”

楊珅忍不住問:“栽官?什麼栽官?”

吳三桂說:“將一人栽培成官便是栽官!大家想想,若是攻城略地,一是要耗費心血與生命,二是引人注目。若是一地栽官,此地豈不成了己家之天下麼?”

眾人聽到這裏,方知吳三桂所言之宗旨所在,紛紛表示讚同。

馬寶對栽官之法,仍不明白,便問:“如何栽官?朝廷不幹預麼?”

吳三桂說:“昔日康熙帝加封我為親王,開府治,文武官員自選,兵部與吏部不得幹預,這不是栽官的好條件麼?”

馬寶說:“在雲貴二省之內,平西王確實可以隨便栽官了!”

吳三桂說:“不!我不僅僅要在雲貴兩省之內栽官,還要在全國之內栽官!”

吳三桂不容置疑的語氣令眾人為之一震!他們實在一時難以摸透平西王說話的含義所在。他們感覺得平西王變了,沒有原來那麼坦然和直爽,而是有些閃閃爍爍,給人以城府極深的感覺。

馬寶問:“平西王如何在全國之內栽官?”

吳三桂說:“我便直接向全國選派官員如何?”

眾人聞之,非常詫異。這真是個大膽的計劃!

胡守亮聞之,說:“隻怕朝廷會幹預。”

吳三桂搖搖頭說:“康熙年輕,又忙於與鼇拜周旋,根本顧不上我吳三桂。再說,栽官之舉,非一日可成,而是慢慢滲透。若不是細心之人,難以察覺。等到察覺之時,栽官之舉已成,積重難返矣!”

眾人不得不為之歎服。

從此,吳三桂不僅在自己控製的雲貴地區,收招人才,樹立黨羽,籠絡舊部,倚為心腹,將知縣以上的官吏全部收為己用,而且大量地向全國選派官員,時人稱之為西官,且以“西選之官滿天下”來形容吳三桂的栽官之多。

二、 吳三桂斂稅養兵

滅明之後,吳三桂依然擁有重兵。

在吳三桂看來,軍隊就是他的膽量與氣魄。所以,他以邊疆未靖為借口繼續擁有重兵,並以此向朝廷要挾軍需。

然而,由於吳三桂擁兵過多,即使是天下之財,半耗於三藩,三藩之資,半耗於三桂,吳三桂依然常常捉襟見肘。

當時,三藩各擁有重兵,耿精忠、尚可喜二人各有兵力十五佐領及綠旗兵各六七千。而吳三桂上報朝廷的為擁有五十三佐領和綠旗兵一萬二千,已經超過耿、尚二人兵力的總和。然而事實上,吳三桂擁有的兵力還不止這些。吳三桂所統之兵分為三部分:一為嫡係部隊一萬人,多為精銳力量,且由兒子吳應麒及其他心腹統領;一為綠旗兵四萬八千人;一為招撫過來的降兵一萬二千人,總共七萬有餘。

吳三桂向來隻會領兵打仗,不知錢如何來如何去的。現在得知錢物吃緊,心裏雖急,卻是沒有主意。他知其他將領也必是隻會打仗,不知理財,沒法與他們商量,所以心裏越發苦惱。

陳圓圓見吳三桂愁眉苦臉,便問他何事?

吳三桂說是錢物吃緊。

陳圓圓一怔,心想:怎麼會錢物吃緊呢?便說:“朝廷俸餉已逾千萬兩,還不計其他收入,怎麼吃緊呢?”

吳三桂歎道:“不用說愛妾不相信,天下誰人會相信,平西王府會缺錢花?俗話說,大家有大家的難處,小家有小家的難處。我們缺錢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陳圓圓問:“該不會有漏洞吧?”

吳三桂笑道:“漏洞總是會有的!除非管錢的不是人,或者人臉上沒長嘴!不過,我吳家的錢財,曆來都是三強管著,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漏洞。”

陳圓圓問:“那你怎麼不叫三強想想辦法?”

吳三桂恍然大悟說:“是呀!我怎麼把他給忘記了?他陳三強行軍打仗不行,賺錢玩錢卻是有一套的,怎麼不向他請教呢?”

陳三強被請來了。

吳三桂問:“三強,你那日說錢物吃緊,現在可有何辦法?”

陳三強說:“辦法是有,可我不敢說。”

吳三桂問:“為何不敢說?”

陳三強說:“怕公子責怪我唄!”

吳三桂說:“我恕你無罪,你說吧!”

陳三強說:“我們做管家的有句行話是:死錢用一分少三分,活錢用三分少一分!”

吳三桂說:“什麼是死錢?”

陳三強說:“當然是躺在銀庫裏未動的錢!”

吳三桂說:“什麼是活錢呢?”

陳三強說:“當然是來源不斷的錢!”

吳三桂問:“什麼會來源不斷呢?”

陳三強說:“利稅!俗話說,一人用數人之錢,窮也會富;數人用一人之錢,富也會窮。這也是做官者能富為民者會窮之原因。做官者必有眾人供俸,何愁不富?為民者必受眾官的盤剝,豈能不窮?”

吳三桂笑道:“想不到你行軍打仗不行,做這事倒挺有一套!”

陳三強說:“這就叫蛇有蛇路,鼠有鼠路!”

吳三桂問:“如何多得利稅?”

陳三強說:“辦法很多!”

吳三桂說:“具體說來聽聽。”

陳三強說:“首先是廣征關市之稅。雲南與緬甸等國鄰近,有許多關卡,若都收稅,自然是一筆不少的收入。雲貴之地廣博,物產又豐富,貿易活躍,若增集市稅收,亦會不少。”

吳三桂聽後,微微點頭。但他覺得此舉雖有利可圖,但畢竟是杯水車薪,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又問:“還有何法?”

陳三強說:“雲貴之地多鹽井、金礦、銅山,若放手讓人開采,並征收利稅,必得厚報。”

吳三桂聽了,心想,這確實是個好辦法!然而,離支出的缺口仍大。又問:“還有何法?”

陳三強說:“招商引資,發展邊貿倒是一法。”

吳三桂問:“說來聽聽!”

陳三強說:“征收利稅,以加重稅收是增加收入之法,然而,得考慮百姓與商賈的承受能力。所以,不如招來商人,發展旅遊,搞活邊貿。這樣一來,納稅之人急增,稅收總收入必在大幅度提高。”

吳三桂由衷讚歎道:“確實是好辦法!”

陳三強見得到公子的讚揚,心中非常高興。然而,吳三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是,雲貴地域廣闊,要收這多種利稅,非常之難。於是,吳三桂心中又多了層憂慮。他問:“稅種如此繁雜,如何征收?”

陳三強說:“辦法是有,隻是不好開口。”

吳三桂笑道:“你盡管說便是!”

陳三強說:“雲貴之地雖廣,然而公子手下有兵七萬,若令他們外出收稅,何愁不成?”

吳三桂立即反對說:“不成!”

陳三強問:“為何不成?”

吳三桂說:“部隊是用來保衛邊疆的,若令他們外出收稅,豈不荒廢武力?”

陳三強說:“可讓他們輪流外出征收,做到收稅與練兵兩不誤!”

吳三桂讚歎道:“三強的思路真新!隻是人員如此龐雜,怎麼管理?”

陳三強說:“我們隻要按人頭計稅收即可。至於他們在外收多少稅是他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