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信憤然說:“身為漢人,卻做滿人奴才何痛快之有?”
汪士榮一聽,讚歎說:“尚大人果然是男子漢大丈夫。”
尚之信說:“汪先生不需再恭維我,有話盡管直說。”
汪士榮說:“尚大人可知汪某剛才所言眾人拾柴火焰高是何用意麼?”
尚之信說:“汪先生可是指同仇敵愾反清複明麼?”
汪士榮說:“尚大人難道不想麼?”
尚之信說:“尚某早就盼著這一天了!隻是人無頭不聚,鳥無頭不飛。若是平西王肯出頭,尚之信唯他馬首是瞻!”
汪士榮說:“尚大人言重了!尚大人也為藩王之後,平西王豈敢怠慢?”
尚之信說:“汪大人快別這麼說!我知道自己,當得先鋒,要作統帥便不行了。”
汪士榮沒想到尚之信會這麼爽快地答應下來。心生幾分疑慮,問:“汪某聽說尚大人素來喜歡飲酒是怎麼回事?”
尚之信毫不回避地說:“意在掩人耳目也!”
汪士榮說:“尚大人為何要這樣做?”
尚之信說:“尚某認為當今之天下已經安定,是平西王以邊疆多亂為借口而使三藩得保。雖然如此,朝廷對三藩終難放心。所以,為了減少不必要之麻煩,尚某便常飲酒,以醉態示人,好令朝廷心安!”
汪士榮聞之,肅然起敬地說:“尚大人果然膽識過人!平南王有少王爺做依托,何愁之有?”
尚之信說:“汪先生過獎了!”
汪士榮說:“汪某還有一事不解。”
尚之信說:“汪先生盡管道來。”
汪士榮說:“汪某在與少王爺相見之前,已見過平南王了。汪某覺得平南王心態已靜,似乎再無意於紅塵,不知是真是假?”
尚之信說:“此事倒是真的。家父對自己降清之舉一直耿耿於懷,不肯原諒自己。但他又不敢自我改過反清複明,所以極度痛苦。久而久之,便是這樣了。”
於是,汪士榮對尚之信再無懷疑。
四、 汪士榮硬闖靖南王府
汪士榮別了尚之信,便直奔福建而來。
汪士榮想盡快將耿精忠也策反過來,好回去與平西王再圖大事。所以,他馬不停蹄地奔跑。
汪士榮剛剛進入福建地界,便強烈地感受到了耿精忠的氣息。耿精忠是耿仲明之孫,耿繼茂之子。其祖父耿仲明在清兵入關之前便降清了,因戰功顯赫而封為懷順王,甲申年隨多爾袞南下,由陝西到湖南,後又同征廣東,封為靖南王,後因隱匿逃犯罪被削王爵,羞愧自縊而死。其父繼茂任兩年即死。耿精忠襲爵為靖南王。與尚之信相比,耿精忠為人驕橫,所轄之地苛捐雜稅更重,所以,民眾對此怨聲載道。汪士榮進入福建便感受到這一點。
汪士榮一路上籌劃著折服耿精忠之計。來到靖南王府前時,汪士榮故意不出示拜帖要硬闖進去。門前侍衛自然是橫刀相向,汪士榮也不講客氣,在靖南王府前與侍衛短刀相接地搏鬥一番,將耿精忠的侍衛打得嗬七哼八的。
耿精忠得到警報,便氣勢洶洶地出來,橫眉豎眼地對汪士榮說:“哪裏來的雜種,敢在靖南王府麵前撒野?”
汪士榮故作不聞,依然是鬥性尤酣的樣子。
耿精忠二話未說,走下場來便與汪士榮鬥在一起。於是兩人你來我往鬥個不亦樂乎。
原來汪士榮推測耿精忠自仗有身好武藝,加之出身高貴,才變得驕橫的。汪士榮認為,要降服此人,必須以力壓之,非智謀所能達。
果然不出汪士榮所料。二人鬥到酣處,彼此仍不分勝負,耿精忠對汪士榮便大生好感。
於是,耿精忠揮刀用力一格,將汪士榮逼退之後,便刀拋於地,雙手作揖說:“哪方好漢前來? 請報上名來,耿某有好酒款待。”
汪士榮見如此,知火候已到,也趕忙將劍入鞘,對耿精忠說:“在下汪士榮,慕靖南王名而來。”說完,便向耿精忠行禮。
耿精忠慌忙扶起他,然後互相執手而大笑。
汪士榮於是在靖南王府住下了。耿精忠每日都是好酒好菜款待,汪士榮也是照喝不誤,每日都是喝得酩酊大醉。既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說明自己的來意。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倒把耿精忠鬧糊塗了。耿精忠熬不住,便來找汪士榮。一見汪士榮的麵便說:“汪兄隻怕不是為到靖南王府來喝酒的吧?”
汪士榮心中暗笑。心想:你終於開口了。汪士榮故作不悅地說:“靖南王難道怕被我吃窮不成?”
耿清忠笑道:“汪兄好大的口氣嗬!福建這地盤再窮,也不至於沒飯吃!”
汪士榮說:“那靖南王為何要趕在下走!”
耿精忠說:“耿某沒有要趕汪兄走的意思,耿某隻是覺得汪兄必非為喝酒而來。也許是有什麼事需耿某幫忙而又不好開口,故有此一問。”
汪士榮笑道:“這回真讓靖南王說著了。”
耿精忠露出得意之色。
汪士榮心中暗笑,又說:“不過,不是為汪某之事,而是為靖南王之事。”
耿精忠聞之一驚,疑慮地問:“為我耿某之事?”然後語氣一轉,笑道:“既然為我耿某之事,汪兄有何不好開口的?真是笑話!”
汪士榮神色一整說:“汪某所言絕非笑話!”
耿精忠見他如此,已知不是作偽,也肅然說:“那麼請汪兄明言吧!”
汪士榮問:“靖南王日子過得快活嗎?”
耿精忠說:“有酒喝,有飯吃,日子怎不快活?”
汪士榮說:“這麼說來,靖南王沒有他想了?”
耿精忠說:“這是神仙過的日子,豈能有他想!”
汪士榮歎口氣說:“如此說來,汪某倒是多慮了!”
耿精忠假裝生氣說:“你這人怎麼吞吞吐吐,變得不爽快了?”
汪士榮說:“不是汪某不爽快,而是汪某實在不好開口?”
耿精忠問:“有何不好開口的?難道讓本王再過窮日子不成?”
汪士榮說:“還真讓靖南王說著了。”
耿精忠怒道:“汪兄難道想奪我的財產不成?”
汪士榮說:“不是我,而是皇上!”
耿精忠大驚,急忙問:“皇上為何要奪我的財產?”
汪士榮說:“不知靖南王聽到什麼風聲沒有?”
耿精忠問:“什麼風聲?”
汪士榮說:“京城之中傳說皇上想撤三藩,不知靖南王聽說過沒有?”
耿精忠說:“聽是聽說過,不過沒見有什麼動靜,所以心裏不著急。再說,要撤藩,也得先撤雲貴。”
汪士榮笑道:“這倒是靖南王的見識淺薄了!俗話說,唇亡齒寒。三藩相依為命,若撤雲貴,離靖南王還會遠麼?”
耿精忠便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汪士榮也不開口,隻是無聲地陪耿精忠坐著。他知道,得給靖南王一個思考的空間。果然,耿精忠問:“汪兄說是為此事而來,莫非有辦法幫耿某不成?”
汪士榮說:“辦法是有?隻是不便開口!”
耿精忠說:“若是你當我是朋友,便隻管直說!”
汪士榮說:“汪某不知靖南王是否恨韃子?”
耿精忠歎口氣說:“說實在話,我心裏怎能不恨?這江山明明是我們漢人的,怎麼就讓滿人給奪去了呢?這是我們漢人的恥辱啊!”
汪士榮見耿精忠不似作偽,便說:“我們起來將天下奪過來如何?”
耿精忠一驚,問:“汪兄說的可是要反清複明?”隨即歎口氣說,“隻可惜孤掌難鳴啊!”
汪士榮說:“我想這恐怕不僅是你我之願,而是天下漢人之所願,怎能說是孤掌難鳴啊?”
耿精忠喟然長歎道:“此事談何容易?”
汪士榮問:“靖南王莫非是舍棄不了這份家業不成?”
耿精忠說:“汪兄說哪裏話?這靖南王雖然做得痛快,但畢竟是寄人籬下!隻要是血性漢子,誰願低頭做人?”
汪士榮說:“說得好!如果有人願舉起此大旗,靖南王會擁護麼?”
耿精忠慷慨地說:“若有人如此,我唯他馬首是瞻!”然後又問,“此人是誰?”
汪士榮說:“平西王。”
耿精忠大笑起來,汪士榮問他何故發笑?耿精忠說:“引清兵入關者是平西王。滅大明者是平西王。如今讓他來舉起反清複明者大旗誰會擁護?”
汪士榮問:“請問靖南王是擁護平西王要緊,還是擁護反清複明要緊?”
耿精忠說:“當然是擁護反清複明!”
汪士榮笑道:“這不得了!”然後又將平西王近年來的所作為告知耿精忠。耿精忠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回到平西王身邊,與他一起投入反清複明之洪流中。
耿精忠突然想起了什麼,肅然地問:“汪兄到底是什麼人?”
汪士榮說:“平西王特使。”然後將吳三桂所賜信物拿出來給他看。
耿精忠見後,問:“汪兄何故不早說?”
汪士榮說:“隻怕靖南王貪圖享樂不肯相從嗬!”
耿精忠聞之一怔,隨即明白汪士榮之意,便忍不住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