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世繼位(3 / 3)

吳世璠說:“如今祖父傳位於我,我卻不知如何應付!請二位不吝賜教。”

方光琮說:“少主須立即登基稱帝!”

吳世璠說:“祖父之靈堂在衡州,我豈能不先盡孝而登基?豈不是有違祖父之遺願,傷眾人之心?”

郭壯圖說:“大學士言之有理,少主須三思而後行!”

吳世璠說:“理在何處?”

方光琮說:“俗話說,遲則生變!”

吳世璠說:“祖父之遺願便是將帝位傳之於我,又會有什麼變故呢?”

方光琮欲言又止,眼望著郭壯圖,郭壯圖知道方光琮不好意思說,因為怕傷吳世璠之心故向自己求援的。郭壯圖沉思片刻,說:“少主可想到自己之出身麼?”

吳世璠一驚,說:“姑父可是說我是庶出之身麼?”

郭壯圖說:“正是!”

吳世璠說:“想必他人未必敢更改祖父遺願,行大不韙於天下!”

郭壯圖說:“隻怕未必!少主想想,天下之人誰不貪圖榮華富貴?況且是君主之位!”

方光琮說:“更重要的是少主出身如此,令他人有機可乘。”

郭壯圖說:“按祖宗之規矩,是不能立少主的,少主須慎重考慮。”

吳世璠心中默認了。他問:“依二位之見,莫非要我在貴陽稱帝麼?”

方郭二人點頭稱是。

吳世璠說:“可是,貴陽雖然是祖父之地,卻無可用之皇宮啊!”

方光琮便在心中暗罵吳世璠糊塗: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管它有沒有皇宮?重要的不是有皇宮!即使有皇宮,你也不能住啊!重要的是趕忙稱帝,以斷天下人之念。

郭壯圖說:“我看此事不用焦急,讓李提督去張羅便行了!”郭壯圖認為,稱帝之事,非同小可!雖不能搞得太奢華,但也不能太寒酸,有失吳家之體麵。

李本深前來聽命,得知吳世璠要在貴陽稱帝之後,才奔赴衡州,心中大喜。因為,這是自己立功的好機會。李本深問吳世璠需要自己做什麼?

吳世璠說:“我將一切事項都交給你去張羅。”

李本深拍著胸脯答應了。

李本深回府之後,對師爺說了此事。師爺一聽,大吃一驚!說時間這麼匆忙,你怎麼能張羅出個名堂來?

李本深便笑道:“這是本人立功的好機會,本人豈能錯過?”

師爺說:“即使想立功,也用不著這笨法子呀!如果弄不好,反受其害!”

李本深說:“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此時對少主來說,重要的不是內容,而是形式!”

師爺問:“此話怎講?”

李本深說:“我琢磨著少主之所以要在貴陽舉行登基儀式,而不等到衡州之後再即位,是怕人搶其位子!”

師爺說:“即便如此,也不應有失帝王風範啊!”

李本深搖頭歎氣說:“你中書本之毒太深矣!先帝稱帝之時,不是也無皇宮,變周王府為皇宮麼?而當來不及換牆與瓦之時,便用漆去塗之,其帝王風範又何在?我思之,既然先帝能那般稱帝,少主便能這般稱帝!”

師爺為之一歎,說:“世道真是變了。”

李本深讓人也學吳三桂之辦法,將平西王府打扮一新。

貴陽城裏的百姓見之,感到非常稀奇,問正在為王府打扮的工匠說:“這王府好好的,怎麼還要塗脂抹粉的?”

工匠說:“圖個新罷!”

百姓說:“咱百姓連飯都吃不上,他咋還有錢來擺譜呢?”

師爺說:“不是為擺譜呢。”

百姓說:“那是為嘛?”

師爺說:“聽說過皇宮麼?皇宮便是這樣子呢。”

百姓說:“那京城中的皇帝難道還要搬到這兒來住?”

師爺說:“不是那皇帝,而是吳世璠要在此稱帝。”

百姓說:“不是說天無二日,國無二君麼?怎麼又冒出個皇帝來了?”

師爺說:“那是滿人的皇帝,這是漢人皇帝!”

百姓說:“難道讓滿人皇帝管著不夠,還要生出個漢人皇帝來管麼?”

師爺說:“不是早有兩個皇帝了麼?難道你還不知?”

百姓說:“不管是一個皇帝,還是兩個皇帝,我們都是沒飯吃,誰還有閑心思管那事!”

師爺不禁為之愕然。

吳世璠在貴陽匆匆忙忙地舉行了登基儀式,並改年號為洪化。

五、 吳世璠自殺於昆明

清兵統帥勒爾錦聽說吳三桂已死,便對吳三桂所部展開全麵進攻。吳三桂所部便節節敗退,而將軍也是死的死,降的降。吳三桂昔年所創之勢紛紛瓦解。

康熙十八年,清將嶽樂令其將林興珠與提督趙國祚在武岡楓木嶺與吳國貴決戰,吳國貴死於沙場,同年,清軍將領莽依圖率師進入廣西。追擊吳世琮,吳世琮死於途中。

康熙十九年春,清軍將軍趙良棟破陽平關,攻克成都。清將王進寶自鳳縣破武關,攻取漢中。王屏藩逃向保寧,王進寶率兵追之,兩軍會於錦屏山,王屏藩兵敗,自殺。

康熙二十年,清軍進攻雲南昆明,在歸化寺屯兵。吳世璠遣將胡國柄等將萬人為象陣拒敵。清軍將領彰泰、賚塔督兵進攻,大破胡國柄所部,並將胡國柄斬首。此時,張國柱、李發美又先後投降清軍。

此時,吳世璠困守於昆明。他召馬寶、胡國柱、夏國相等人還救雲南。

康熙帝令趙良棟等人率兵攔截馬寶等人。

馬寶自尋甸到楚雄,屯兵於烏木。與趙良棟遭遇,不敵,兵敗。馬寶手下之將巴養元、趙國祚、鄭旺等人投降於清軍。

胡國柱自麗江、鶴慶進入雲龍州。被清軍追得走投無路,胡國柱隻好自縊而死。

夏國相自平越失敗後,便逃往廣西,清軍總兵李國梁遣兵圍之。夏國相無法,隻得與其將領王永清、江義等一起投降。

於是,吳世璠便真正陷入孤立無援之境地。

康熙二十年,清將趙良棟與清將彰泰、賚塔等所率之兵會合,將昆明城緊緊圍住。

到當年九月,已圍城數月,仍沒攻下昆明。趙良棟便與彰泰、賚塔等人商量。

彰泰、賚塔二人認為吳世璠已如甕中之鱉,隻要稍待時日,吳世璠必敗無疑。所以,他們覺得不需著急,隻慢慢等待便是。

趙良棟卻認為吳世璠雖已陷入孤境,但怕萬一死灰複燃,所以主張速攻。

彰泰擔心速攻傷亡太大,對己方不利。

趙良棟說,隻要截斷昆明湖的水道,使城中之兵無水可飲,不戰自亂,然後出兵擊之。

眾人認為此計甚妙,便截斷昆明湖的水道。

果然不出趙良棟所料,僅一個月,城中之兵便亂了。尤其吳世璠麾下的大將線緘,他覺得再無生路,心裏便暗暗籌劃起一個大陰謀來。

線緘將其部下集中起來,然後歎口氣對他們說:“大周已陷絕境,我等當另謀出路!”

部下聞之大驚,說:“國公不是說馬寶將軍、胡國柱將軍、夏國相將軍三人正在奔雲南而來救皇上麼?”國公是指郭壯圖。

線緘說:“如今已過數月,為何仍沒見他們來呢?”

眾人都緘口不言,其實大家都意料到某個結果了,隻是不願說罷了。

線緘說:“據線某得知,他們已死的死了,降的降了。”

眾人聞之,心頭仍然大震。

線緘見時機已到,便說:“線某有一主意,不知各位可願意聽?”

眾人心裏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然而,仍然忍不住問:“線將軍所謀的出路是什麼?”

線緘斬釘截鐵地說:“投降!”

有人說:“我們投降,皇上怎麼辦?”

有人說:“我們隻管自己便得了,何必管皇上呢?”

有人說:“我們食君俸祿,可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事!”

有人說:“都到今日這份上了,若再緊跟皇上,便隻有死路一條!我們何必自絕生路呢?”

線緘見眾人議論夠了,便說:“依線某之意,不僅要投降,而且還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之事來!”

眾人問:“如何驚天動地?”

線緘陰沉地說:“將皇上和國公拿了,獻於清廷,豈不是大功一件?”

有人說:“我們投降就是了,何必還要做這缺德事呢?”

有人說:“我們做臣子的,怎能拿皇上去邀功請賞呢?”

線緘說:“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有人問:“此話怎講?”

線緘說:“吳三桂當年不是將永曆帝殺了,才得親王之稱號的麼?”

眾人聞之默然。

線緘見眾人不再言語,知道他們已經同意,便約定在十月初五將吳世璠和郭壯圖捉拿投降。

眾人之中有個叫李貴的不滿線緘這樣做,覺得這是大逆不道,便跑到吳世璠處告密。

吳世璠與郭壯圖正在商量如何拒敵,見一陌生人走來,大吃一驚。

郭壯圖問:“你是何人?”

李貴說:“我是線緘手下之將李貴。”

郭壯圖說:“你來此何事?”

李貴便把此事的來龍去脈告知皇上和國公二人。吳世璠與郭壯圖聽了,嚇得哪裏還有魂在?兩人冷靜地思考一陣之後,覺得此事不可相信,尤其是吳世璠。

吳世璠問:“朕待他們不薄,他們為何要投降呢?”

李貴說:“他們覺得跟著皇上耗下去,便會再無生路。”

郭壯圖不語,知道他們沒錯。

吳世璠說:“朕還沒死,大周國還在,怎麼能說跟著朕便沒有生路了呢?”

李貴不語。郭壯圖扭過臉,看著窗外,窗外是慌亂的人在來回穿梭。

吳世璠明白他們的意思了,便說:“就算他們的想法對,也不能將朕與國公拿去邀功啊!難道他們不怕喪盡天良麼?”

李貴說:“線緘說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吳世璠問:“此話何意?”

李貴說:“線緘說先帝也是以永曆帝的頭顱換來親王之爵位的。”

郭壯圖沉默不語,吳世璠氣得渾身發抖。弄得李貴不知所措地站著。

三人都忘記身在何處了。

李貴陡然明白自己不宜再待在此處,便說:“奴才離開了。”吳世璠沒說話,郭壯圖揮了揮手。

吳世璠和郭壯圖相對無言地站著。誰都想說話,誰都不知從何說起,於是,便用自己的眼睛凝視著對方,那眼睛隻有悲切和哀傷。

許久之後,吳世璠問:“國公,你相信報應麼?”

郭壯圖搖搖頭,眼眶裏已滿是淚水。

吳世璠說:“既然沒有報應,朕為何也有此劫?”

郭壯圖說:“那是因為名利抹瞎了他們的眼睛?”

吳世璠說:“朕也可以對他們賜官封爵啊!”

郭壯圖說:“在有些人眼裏,皇上仍然是臣子!”

吳世璠說:“朕怎麼對得起先帝?”

郭壯圖知道他之意是沒有將先帝傳給他的江山守住,於是安慰他說:“先帝有言,康熙之勝,非在於兵馬之利,而在於君主之身;本王之敗,非在於兵馬之鈍,而在於臣子之身。”

吳世璠說:“可朕是皇上啊!”

郭壯圖說:“皇上是否是皇上,非在於皇上,而在於民眾。皇上是民眾之君,民眾擁之,不是君主也成君主,民眾棄之,是君主,也不成君主。”

吳世璠默然。

於是,皇上與國公自殺於雲南的平西王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