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文章的稿費不高,雜文的稿費就更低,如果用銀本位製衡量,每篇千把字雜文的稿費,隻能是幾塊碎銀子,而且“碎”的程度不是“兩”,是“錢”或者“厘”。記得18年前我拿的第一筆稿費,是地礦部《地質報》的前身《地質戰線》發的,隻有3元。那時我已到蘭州上學,而稿費卻寄到了青海,而且還要到銀行領取。我原單位的收發員將稿費單轉寄到蘭州,我又寄給青海的朋友,讓他幫我取。現在看來為了3元錢這麼折騰很不上算,但那時那3元錢對我來說是很神聖的一筆。我用它買了一本影集,以作永久的紀念。這段曆史我當故事講給兒子聽,沒成想3元稿費的事卻成了兒子調侃老子的笑柄,因為他9歲時拿的第一筆稿費是我第一筆稿費的兩倍。
近年來稿費是漲了一些,每篇千字文的稿費少則幾元,多則三五十元,可對作者來說,縱使勤奮,其稿費收入每年也不過一兩千元。慵懶一些,少發幾篇稿,或因各種原因發不出多少稿,那稿費可能連煙錢都不夠。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所掙的銀子雖說碎一些,但對於工薪階層的我,有這些碎銀子比沒有當然要好得多。好處何在?在於可以買兩包煙熏熏,可以為餐桌上添一兩道菜肴,可以哄老婆高興高興,可以找到在家裏不幹活或少幹活的借口,可以某種程度上麻醉自己,求得心理的暫時平靜與平衡,可以在收入比自己更加可憐的工薪同族和雜文同類麵前維持些微的優勢或曰虛榮。老牛對於碎銀子,感情不可謂不深。
如今的社會是個可以大塊大塊掙銀子的社會,下海的,下湖的,下河的,下水溝的,大多撈滿了腰包。對於這樣的現狀,對於別人的富有,說不羨慕不動心顯然是不能令人信服的,那麼怎麼解釋我等隻掙碎銀的狀況?說智商不夠能力不濟掙不了大錢,與事實不符;說淡泊名利鄙視金錢拒絕富貴,也不那麼準確;說文人對事業的執著加上幾分迂腐再加上幾分思維與行為的定勢,大概比較準確。不知別人情況如何,自我反省一下,我自己大致便是這種情況。
我的雜文“豆腐作坊”還得開下去,碎銀子呢,當然還會時不時被寄過來。我似乎用不著難為情,因為不怕碎,是銀子便有它的經濟價值與社會價值,狂妄一些說,也許還會有一定的時代價值和曆史價值。這便是掙碎銀子者們的一絲安慰和一線希望吧。
1996.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