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三線作戰 (2)(1 / 2)

“本朝察覺了這種弊端,兩百多年堅持不加農業稅。然而,每當戰火燃起,百姓仍然不免經年累歲的徭役,把國庫的錢全部拿出來,也不能滿足所需的開支,謀臣們束手無策。

“粵逆起事,朝廷籌餉派兵,耗費幾千萬兩銀子,財源已經枯竭,所撥的錢財,隻是公文上的數字,長久無法落實。大家都靠捐輸,可是如今捐輸也不靈了,隻有靠厘金了。捐輸和厘金兩種辦法,都起源於戰國和秦漢時代。但比較起來,捐輸是個笨拙的法子,朝廷賣官鬻爵,流弊很大,敗壞了風氣。何況與捐輸比較起來,用商業稅來供給軍餉,是一種比較穩定的來源。商人做生意,手頭比農民寬裕多了,讓他們交一點稅收,也算是官軍收的保護費,不會傷他們的元氣。

“窮苦百姓做小本生意可以免稅。商人繳納了厘金以後,會把稅收轉嫁到消費者頭上,提高商品的售價,他們損失也不大。古往今來,商家賣貨總有兩種價格,交稅的價格較高,不交稅的價格較低,稅收總會轉嫁給買家。”

錢江這一番說詞,有理有據,說得雷以心服口服。他的部隊缺餉最為嚴重,戶部撥給他的款項太少,請求增撥無門,他不能眼看著軍士們餓死,情急之下,決定馬上實施錢江所獻的厘金法。他下令設立厘捐局,針對百貨抽取稅收,奏明專供本軍之用。他首先在部隊駐地仙女廟等鎮的水陸要道勸捐助餉,對行商和坐賈,根據他們的營業額征稅,規定每百文捐納一文或二、三文,每擔米捐錢五十文,每擔豆子捐錢三十文,每擔雞鴨捐錢八十文。幾個月下來,雷以所部比江北大營所得的軍餉更為優厚,半年時間“彙捐至兩萬貫”。雷以有了錢,錢江又為江北大營募勇三千人。於是江北大營糧台殷實,兵力大增。各省相繼仿效這一課捐辦法。

雷以雖然推行了取得養兵之財的好法子,卻未能培養出一支能打仗的軍隊。但是他的辦法啟發了正在崛起的湘軍大佬。湘軍的崛起雖然未能得益於厘金的征收,但不久之後,曾國藩靠著這個辦法,把湘軍帶出了最艱苦的歲月。

胡林翼當上湖北巡撫之後,精思熟慮,效法劉晏“專用士人理財”一語,製定章程,為厘金稅收製定了詳明周到的製度,立刻帶來了財政的富強,湖北全局賴以振興。東南各省,繼起日盛,大抵上都是采用相同的辦法,百姓也能夠接受。胡林翼證實了錢江的分析,他說,設立厘金,隻向商人收取,不向農民要錢,比增加田賦好多了。

總之,在鹹豐同治年間幾無間斷的內戰中,厘金為官軍提供源源不竭的餉源,使官軍最終得以肅清全國的敵對勢力。隨著厘金在全國逐步推廣,官軍將帥不斷提高收稅比率,所設的稅卡越來越多,抽取的稅金越來越重,每年的收入超過人口稅的數倍。戰爭平息後,厘金成了慣例。此後幾十年,全國的商賈都為這種稅收感到頭痛。

因此,錢江倡議的厘金開征以後,對清代的社會經濟發生了很大影響。除田賦(農業稅)以外,厘金與海關稅、鹽稅等其他各稅一起,成為官府的大宗稅收。由於經常隨地設卡征課,隨意定物征課,稅額可觀,稅收旺盛,所以太平天國戰事結束,這個稅種仍然無法廢除,直至1931年,民國政府才裁撤厘金,改征統稅和營業稅。

另一方麵,厘金之法長久執行,被那些等待補缺的官吏看做發財的機會,設立的厘局日益增多,立法日益嚴密,一所厘局就有幾十名胥吏和仆役,大者官侵,小者吏蝕,甚至對大米和布匹都開始收稅,稅收章程訂得過於苛刻,執行的官員也有許多壞人。但這些顯然都不是錢江獻計開征厘金的初衷,而是官場腐敗帶來的負麵效應。

雷以采用厘金法以後,收入大增,於公於私都嚐到了甜頭,又派錢江與五名幕客親赴下河地區,督勸捐納,誰不服從,就用武力威脅,時人畏之,目為五虎。

錢江倡收厘金以後,名聲更大。他自恃功高,往往出言不遜,常與雷以爭執,由此種下禍根。他把一個姓沈的親戚推薦到雷以的幕下,沈某多次因文字出了毛病,遭到錢江的責備。沈某懷恨在心,向雷以暗進讒言,說錢江有心奪取部隊的指揮權。雷以左右的小人也在火上加油。另一幕客張從九挑唆慫恿,說錢江有謀反之心。雷以信以為真,便設下埋伏,邀錢江來議事,交談中稍不相合,便喚出伏兵,將錢江亂刀砍死。然後雷以上奏朝廷,說錢江謀反。這也是沈某的主意。

錢江揮金如土,雖然隻是一介布衣,卻名動海內,但處事馬虎。歐陽兆熊在公開的場合曾多次批評錢江無才,隻是氣蓋一世而已。錢江死後,人們都指責雷以太狠心,歐陽兆熊則說:雷以對錢江已經仁至義盡了。以錢江的粗心和怪誕,不出一個月,不是被長毛抓去,必定為屬下所殺,一生已經走到頭了。現在雖然冤死,而天下惜之,此其為德乎為怨乎?不少人讚同歐陽兆熊的意見。

沈某後來也走上了沒落之路,臨終時自己把舌頭咬成幾十段,人們傳說是錢江在陰間報複他。據說後來朝廷為錢江平反,說是遭雷以錯殺,並用黃金鑄一金頭下葬,據傳共有七十二座墳墓,三十六座在杭州臨安,另三十六座在雉城。這些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