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令鹹豐感到脊骨一陣陣發涼。林鳳祥分兵三處,可攻天津,也可直搗北京。
勁敵猶在,甚至可能馬上殺進京城。他連忙諭令僧格林沁傳旨飛催多爾濟、那木凱、達洪阿帶兵前赴天津。他再次呼籲這些臣子“激發天良”,在敵軍北麵構築強大的防線,不得再有遲延。
這時,官軍已在各條戰線上陷入危機,紛紛向鹹豐告急,猶如雪上加霜。李嘉端已被鹹豐撤職,但他還守在崗位上。他又從安徽發來敗報,稱九月十六日夜,太平軍抵達池州城下,焚燒東嶽廟,攻入府城。幾百艘船隻停泊在池州南門外,尚未開行。石達開幾乎已經完全控製了漢口以下的江邊城市。李嘉端伸手向朝廷要兵,而陸應轂聽說太平軍在德安一帶活動,很可能進入河南,也伸手請求增援。
鹹豐再次想到了曾國藩和駱秉章,但湖南那邊按兵未動。他一直指望湖南能夠派兵援救湖北,可是駱秉章和鮑起豹還在考慮如何完善本省的防務。他們向鹹豐奏報,已陸續調派一千一百多人分批前赴嶽州布防。
第二天上朝,鹹豐對一幫大臣說:“曾國藩和駱秉章怎麼不懂朕的意思?湖南固然需要部署防堵,但情形尚可稍緩,前已有旨令湖南撥兵勇協濟湖北,若湖北賊匪殲滅,湖南自可無虞。趕快擬旨,叫他們務必不分畛域,一定要統籌大局,不可隻顧一省!”
恭親王奕訢奏道:“哈芬一案,經臣審訊,此人在逆賊打進山西時,不但沒有進行任何阻擊,反而跟布政使郭夢齡鬥氣,互相參劾,還說郭夢齡有意誣陷他,實屬隻顧個人意氣,貽誤重要軍機,臣擬將哈芬充軍贖罪。”
祁俊藻奏道:“訥爾經額經惠親王等擬罪,按律當定為斬監候,秋後處決。”
鹹豐不耐煩地說道:“此二人辜恩負任,就依爾等所奏,諭令內閣辦理。勝保那邊有無消息?”
祁俊藻奏答:“回皇上,林逆分兵駐紮靜海和獨流,留在靜海的部隊隻有三成,主力和馬匹船隻全在獨流集結。兩地相距十八裏,都挖掘了深溝,修築了高壘,打算和官軍對峙,尋機北進。勝保深感兵力不足,無法合圍,請調天津知縣謝子澄到大營辦理糧餉,同時率領民兵作戰,充實圍攻兵力。”
鹹豐道:“就依勝保所奏,令他定將林逆合圍,不許突出一人,否則嚴懲不貸。”
孤獨的新巡撫
話分兩頭,且說江忠源從黃陂向孝感推進,當晚駐紮在孝感的楊店。十月二日,江忠源在孝感軍營接到郭嵩燾的手書,得悉他在倉子埠遇險,深為派遣之人不當而遺憾。他想,郭嵩燾一介文士,這次到江西輔佐他,遭遇了生平未曾經曆的驚險,值得江氏子孫世世感戴。
當天夜間,江忠源奉到聖旨,方才得知,皇上已將他補授安徽巡撫,令他立即馳騁赴任。鹹豐告訴他:太平軍已經進入廬江,距離廬州不遠,李嘉端已被革職,安徽無人照管。江忠源突然當上了封疆大吏,深知責任重大,應該星馳前往廬州上任。但他考慮湖北正當緊急之際,而湖南也受到威脅,不忍立刻離去。他決定會師漢口,紮定營盤,布置周妥,再行赴任,圖個心安。
江忠源是第一個從戎以後被封為封疆大吏的湖南書生。他的遭遇,是鹹豐人事改革的典型事例,對於所有已經投身於這場戰爭的湖南書生是一個很大的震動。江忠源本人受寵若驚,覺得皇恩深重,萬難報答。他擬折叩謝天恩,向皇帝表明誌向:如果能夠立下戰功,戰死也不需要撫恤;如果辜負了委任,就是下鼎鍋烹煮也在所不辭。
江忠源沒有離開湖北,完全是為了大局著想。但吳文鎔還不能理解他的這番苦心。這位上任不久的總督,跟巡撫崇綸坐在武昌城內,亟盼援兵到來。他好不容易把江忠源盼來,以為他在任浙江巡撫時的這位老部下(故事見第一卷),一定會到武昌來給他撐腰。可是他聽說江忠源不攻漢陽,不顧武昌,而要親自增援德安,似乎忘了過去那段上下級的情誼。想到這裏,他沉不住氣了,寫折告禦狀,請皇上責成江忠源和唐樹義迅速掃清漢陽的敵營,借以保障武昌。
吳文鎔的舉措沒能嚇倒江忠源,他認為增援德安是最大的急務,他的決定是正確的,問心無愧。江忠源想:吳中堂指責我借阻擊敵軍北顧為名,置省城重地於不救,隻能說明這位老人過於心急;仗隻能一個一個地打,我江忠源從來是勇挑重擔,你們要誤解,也隻好聽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