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忠源對他所謂的脅從人等開出了條件。他說:本部院奉到上諭,自動投誠者免死,殺賊立功者受賞。本部院已預先通知官軍將領,凡是投誠者,無論造反時間長短,隻要自首,就是良民,不準妄行殺戮。逆賊中的頭目,若能痛改前非,洗心歸化,也會量才錄用,還要重加獎賞,決不食言。
就在江忠源發布告示的這天夜裏,胡元煒待在知府衙門,思考著明天如何應付巡撫大人。一個黑衣蒙麵人閃身而進,扯下麵罩,從身後輕輕一拍他的肩膀。
胡元煒驚出一身冷汗,回頭一望,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麵容,於是又驚又喜地喊道:“恩人,你怎麼來了?”
黑衣人把食指舉到唇邊,輕噓一聲,叫胡元煒壓低聲音。
來人是胡元煒生命中的一個神秘人物,胡元煒知道他神通廣大,但至今不知他的身份。此人對胡元煒恩重如山,如果沒有這個人在他的人生中出現,胡元煒現在肯定還是一個鄉下的平民。
胡元煒年輕時官癮很大,卻又不願寒窗苦讀,無法通過科舉進入仕途。鹹豐初年,他的機會來了。朝廷為了募集軍費,大開捐納之風氣,楊秀清認為有機可乘,從心腹當中挑出一百多人,個個麵目端正,身材魁梧,令他們偽造姓名和籍貫,前往京城買官,並指定省份,要求分配到該省候補官職,預伏內應。有的奸細買到了道員和知府的官職,清廷的組織部門竟然毫無察覺。
除了為自己人買官,楊秀清還在官癮很大的平民中物色對象,出錢替他們買官,以此收買過來。胡元煒也被他們盯上了。
胡元煒當時向親戚朋友告貸,借得幾百兩銀子,打算去京城捐個從九品的雜職。動身那一天,他在渡口等船,和一個陌生人攀談,話很投機,決定結伴同行。那人正是為楊秀清執行臥底計劃的奸細之一。
到了京城,他們一同下榻客棧。胡元煒天天到外麵活動,但忙了一個多月,仍然沒有買到官職,回到客棧,躺在床上唉聲歎氣。
奸細見狀,問道:“這些天你都忙些什麼啊?幹嗎這麼無精打采?”
“嘿嘿,本想捐個小官做做,可是沒門。”胡元煒答道。
奸細說:“何不把履曆給我看看?或許我能為兄台辦到。”
奸細拿到胡元煒的履曆,幾天之後,跑回客棧,對胡元煒說:“我為你找人捐了個知府。銀子不用給我了,你回家還要路費嘛。”
胡元煒驚呆了,眼睛瞪得溜圓。他原本隻想捐個九品超級芝麻官,因為他實在是囊中羞澀,沒想到,這位新朋友為他捐了個五品知府,而且還分文不收。天上掉下了餡餅,胡元煒驚喜之餘,對新朋友滿懷感激。
奸細拍拍他的肩膀,說:“大丈夫在世上走一遭,何必當個齷齪的小官。朋友間應該互通有無,我有餘錢,怎麼不為你圖個像樣的功名呢?”
撲通一聲,胡元煒兩膝跪地,拜謝不停,說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份恩德。
胡元煒出了京城,回到安慶,不久就奉命出任廬州知府。可是到任不久,就遇上了胡以晃進攻廬州。胡元煒資望尚淺,朝廷怎麼可能讓他身負重任,防守一座大城?胡元煒自己不知原委,其實是有人幕後操縱。那個操盤手,正是為他謀得官職的神秘人物。
胡元煒自從出京之後,跟這位大恩人不曾通過音信。臨別時,恩人叮囑過胡元煒不要將他捐得知府的內情告訴任何人,所以胡元煒一直諱莫如深。
此時,恩人就在眼前,胡元煒心中充滿了好奇,問道:“大哥深夜造訪,有何見教?”
黑衣人對他一笑,說:“有要事相托,請到密室細談。”
胡元煒將恩人迎進內室,再次拜謝他的恩典。黑衣人說:“你不用謝我,我還有借重老弟的地方。首先我要告訴你,我就是城外攻打廬州的天國中人。我們將在十二月十七日攻下廬州。你不是想做官嗎?隻要你能迎降,廬州知府還是你來當,還將受封王之賞,否則你絕對活不過今天,因為這城內到處是我們的內應。如今廬州兵寡餉缺,如何守得住?與其執迷不悟,自取早死,何不選擇一條富貴之路呢?你不是要報答我的恩情麼?你自己看著辦吧。”
胡元煒並未猶豫太久,決定尋找合適的時機,把太平軍放進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