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保命令部隊掩殺,遙見南岸官軍也投入了戰鬥,還聽到神威炮在連射,太平軍的黃旗紛紛倒落,敵軍屍體枕藉。勝保心想:我軍已獲大勝,應趁勢兩岸夾擊。不料南岸官軍馬上撤出了戰鬥,太平軍發射噴筒火彈,掉頭攻擊,官軍自相擁擠踐踏。勝保知道南岸官軍有險,但隔著河流,無船可渡,隻得幹瞪眼瞧著。
值得勝保慶幸的是,北岸的太平軍已奔回土壘,勝保得以從浮橋渡到南岸大營。這時太平軍已退入木城,勝保下令收隊,追問南岸部隊為何早早收兵,各營將士向他報告經過。
“欽差大人,本日午時,我們忽見賊壘擁出二三千人,分三路撲來。我軍奮力迎擊,斃賊無數。下午逆眾傾巢而出,我軍分頭掩殺,逆賊順南堤逃走,副都統佟鑒下令開炮橫擊,黃旗紛紛墜落,堤麵賊屍填積,我軍約斃敵四五百名。敵軍未能入壘,亂了陣腳,南北兩麵又有知府朱鎮、知縣謝子澄帶勇追殺。敵軍沿堤岸上下狂奔,窘蹙萬狀。”
“行了行了!”勝保氣呼呼地說,“你們隻需回答:究竟為何提早收兵?”
“回大人,因為出了一點意外。”
“有何意外?快講快講!”
“佟軍門見敵軍大潰,飛馬馳赴壕邊,搜查敵營搭壕的木板,意在斷敵歸路。可是隨行兵員不過二三百名,敵軍拚死從佟大人背後衝去,將我軍分為兩截。佟軍門下令搜取木板,不料木板凍在冰層之內,一下子無法拔出。佟軍門下馬指揮抽拽,腳底一滑,跌倒在地。敵軍蜂擁前來,舉矛齊刺,佟軍門頓時陣亡。朱知府和謝知縣遙見佟軍門被困,十分危急,指揮部下援救,卻已來不及了,隻得親自策馬跑去救護。謝知縣身受七傷,跳水自殺而死,朱知府也被槍擊傷。幸虧我軍主力及時趕到,敵軍奪橋奔回,我軍僅將朱知府扶救回營。”
“還有什麼損失?”勝保追問。
“護炮官兵及拉炮丁夫被敵軍衝散了。”
“這又是為何?如實說來!”
“達軍門指揮健銳營與火器營靠近營壘,收隊時先行退下,全軍受到影響,逆匪又全部從營中撲出,德大人急令吉林騎兵和蒙古兵極力抵禦,又蒙欽差大人從北麵給予了火力支援,始將賊匪擊回營壘。健銳營與火器營再次撤回,潰不成軍,以致二品大員失援陣亡,四百斤神威炮八尊遺失一半。”
勝保總算是打了一仗,先勝後敗。但他很容易開脫自己,不但不主動承擔責任,還說了一些便宜話:“本帥離營隻有半天,未能臨陣指揮,就出了這等事情!達軍門久曆戎行,部下都是京旗勁旅,跟隨本帥作戰已非一次,對指揮的訣竅也應該略有知曉了吧。想不到他貪功銳進,又因輕退失利,致使逆賊在萬分窮蹙之餘,又重振了軍勢。”
鹹豐得到奏報後,並不認為勝保能夠不負責任。勝保身為統帥,是所有部隊的總指揮,為什麼離營半日,部屬就會不聽指揮,輕率進兵?平日總說號令嚴明,體現在什麼地方?鹹豐將勝保和德勒克色楞各降四級留任,拔去花翎,以示薄懲,達洪阿即行革職,交勝保責令帶罪自效。
勝保能力有限,鹹豐已經看出來了,隻是沒有明說,但他不能容忍勝保的驕傲情緒。勝保毫無耐力,跟僧格林沁互不買賬,忘了自己原本隻是一名學士,竟然以常勝將軍自居,不把僧王放在眼裏,豈不是托大?難道你不知道,連朕都對僧王忍讓幾分?你憑什麼忍受不了?鹹豐一怒之下,要把這個苗頭打下去。他特意對勝保下了一道聖旨,加以申斥。
上諭說,勝保指揮軍隊追剿渡河北竄的逆賊,打了幾次勝仗,所以在懷慶解圍之後,朕特授你為欽差大臣,朕待你不為不厚,倚重不為不專。你中夜捫心,也應當知感知懼。可是自從逆匪占踞獨流、靜海以後,你漸有自滿之意,導致兩次失敗,還推卸責任,又何以折服將士之心?你經這次訓諭後,若能反躬省過,與所有將士合力同心,限期消滅逆賊,不但可以盡贖前罪,仍然可以獲得獎賞。如果照此拖延下去,虛費朝廷的銀子,那是你自己承受不了皇恩,國法又豈能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