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紀這麼大,肯定比我早死。要不這樣吧,我答應你死在你前麵,這樣我就不用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羅成無奈苦笑著:“那怎麼行,你難道忍心見我承受……”他實在無法再啟齒,便仰天閉目,兩行清淚蜿蜒而下。他默默收拾了情緒,再望祛之時,她仍是一臉茫然,似乎極其想聽到自己的下文。
羅成咽下所有的淚水,沙啞地說道:“你難道忍心見我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嗎?”
祛之聽罷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要不我們一起死吧,死了還要葬在一起,這樣我們生生世世都不會分開了。”
“好,我的陵墓一定要修的富麗堂皇,生前給你至高無上的寵愛,死後也要讓你享盡榮華。”
“阿摩,你對我真好,不如我為你唱首歌吧?”祛之似乎醉意更重,啟口低唱道:“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豔質本傾城……”
他的五髒六腑快要爆炸了,他真想讓自己暫時失聰,來隔絕這不屬於他的甜蜜記憶。他不想從她的口中聽到她與別人的定情之歌,他更不想從她的眼神裏讀出對別人的款款深情。羅成差一點便不耐煩地製止了她,卻用最快速度終結了內心的衝動,繼續聽她柔柔吟唱著她與楊廣那驚世駭俗的癡戀。
她唱了一遍又一遍,終於疲憊不堪地閉上了微紅的雙目。羅成看著她臉頰的紅潤逐漸散去,又恢複到那種逼近死亡的慘怛之色,那顏色猶如自己的白色衣袂,在寒風中飄舞得如此淒清。
自失去祛之後,楊廣好似變了一個人,他不再熱衷於政治上的勾心鬥角,也不再刻意做出許多矯揉造作的仁孝之舉。這日他下朝途徑禦苑,見有一清麗宮人在碧池邊輕輕歌唱,仔細一聽竟是江南小曲。楊廣頓時起了幾分興趣,朝那宮人走去。
那宮人聞聲回頭,見是太子楊廣,便婷婷嫋嫋下拜請安。楊廣見她竟是當年陳宮中的公主陳婤,倍覺驚異。當時破陳時,陳婤隻是個七八歲的清秀丫頭,而十幾年時光一晃而過,她已長成如祛之一般俏麗柔媚的佳人。如果說祛之所唱的《玉樹後庭花》頗有幾分張麗華的感覺,那本就是江南女子的陳婤則愈發酷似張麗華。不,在楊廣眼裏看來,陳婤較張麗華而言少了她的那份風塵,增添的是幾分典雅和高貴,一如他心中摯愛的祛之。
“你這樣的美人留在宮中打雜真是可惜了。”楊廣遺憾說道。
“亡國之女,能保住賤命一條已是不易,這還要仰仗皇上宅心仁厚。”
“我父皇甚是鍾愛你,但你知道母後不喜男人納妾,父皇為了護你一命讓你當宮女,真是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陳婤抬頭望他,那一眼流露的風情萬種令楊廣春心微蕩。他雖然心中隻有祛之,但是對這種妙齡女子的引誘他暫時還沒有完全克製的能力。
“奴婢忍氣吞聲在這隋宮之中奔波,為的隻是一睹太子風采。太子可知奴婢總是在一旁默默看著你?”陳婤霎時羞紅了雙頰,垂首繼續說道:“隻可惜太子眼中隻有宇文小姐,根本不正眼瞧奴婢。”
提及祛之,楊廣頓生惆悵:“那又如何?她已經仙逝了,不會再回來了。”
“太子殿下對宇文小姐的喜愛,真是讓奴婢好生羨慕。”陳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楊廣的手,旋即撇過頭說道:“奴婢不奢求像宇文小姐那樣得到殿下全部的愛,隻期盼殿下心中能有一點點位置留給奴婢……”她說罷又望向楊廣,目光裏充滿了自信:“宇文小姐會的所有東西,奴婢全部都會。宇文小姐的傾城之姿,奴婢絲毫不輸半分。並且……”陳婤伸出她那雙如雨般的酥手,說道:“並且我還能撫琴弄樂、提筆作詩。”
她提到了楊廣內心最大的刺痛,但是楊廣卻無半絲不悅,而是伸手抓住陳婤的手:“你是與祛之不相上下,但你有一點比不上她,她比你善良。”
陳婤被他出言輕賤,倒也沒顯得有多生氣,反而淺淺一笑:“宮闈之中,本就是人人為利益各取所需,要那麼善良作甚?男歡女愛是身體的**,難道你與她行魚水之歡時還要臨幸她的善良和仁義嗎?”
真是一張伶牙俐齒,楊廣暗想。如此聰明深沉卻又沉魚落雁的女子,確實有幾分意思。
“你雖為亡國公主,但命不該絕,他日定還有意想不到的榮華富貴。”楊廣說道。
陳婤滿意一笑:“那奴婢的榮華富貴可就全指望太子殿下了。”說罷,她又朝楊廣徐徐一拜:“時辰不早了,殿下不便在此久留,奴婢恭送殿下。”
楊廣也邪笑了幾聲,然後便背身離去。看著他俊秀頎長的背影,陳婤柔美的笑意突然變得惡狠而妖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