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廣明元年〕……十一月……丁卯(十七日),黃巢陷東都,留守劉允章帥百官迎謁。巢入城,勞問而已,閭裏晏然。
“譯文”
〔廣明元年(880年)〕……十一月……丁卯(十七日),黃巢攻陷東都,留守劉允章率領百官迎候拜見。黃巢進城,隻是慰問安撫,坊裏平靜,毫無驚擾……
“原文”
乙亥(二十五日),張承範等將神策弩手發京師。神策軍士皆長安富家子,賂宦官竄名軍籍,厚得稟賜,但華衣怒馬,憑勢使氣,未嚐更戰陳。聞當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貧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是日,上禦章信門樓臨遣之。承範進言:“聞黃巢擁數十萬之眾,鼓行而西。齊克讓以饑卒萬人依托關外,複遣臣以二千餘人屯於關上,又未聞為饋餉之計,以此拒賊,臣竊寒心。願陛下趣諸道精兵早為繼援。”上曰:“卿輩第行,兵尋至矣!”丁醜,承範等至華州。會刺史裴虔餘徙宣歙觀察使,軍民皆逃入華山,城中索然,州庫惟塵埃鼠跡,賴倉中猶有米千餘斛,軍士裹三日糧而行。
“譯文”
乙亥(二十五日),張承範等率領神策軍弓弩手從京城出發。這時神策軍的兵士都是長安有錢人家子弟,賄賂宦官在神策軍的簿籍上掛個名,以多得給養賞賜,隻會穿上漂亮服裝縱馬亂跑,仗勢耍弄威風,從來沒有經曆過戰場。聽說要出征,父子在一起哭泣,多數出金帛雇用病坊裏的窮人當替身,這些人往往連兵器都不會拿。當天,皇帝親自登上章信門的門樓看他們出發。張承範進言道:“聽說黃巢擁有幾十萬兵馬,擂著戰鼓往西殺過來。齊克讓隻帶有上萬名饑疲之卒,駐屯關外,再派臣帶這二千多人駐屯關上,又沒聽說有供應糧餉的準備,憑這來抵禦賊軍,臣私下感到寒心。希望陛下催促各路精兵早日前來支援。”皇上說:“卿等隻管出發,援兵很快就到了!”丁醜(二十七日),張承範等到了華州。刺史裴虔餘正在這時調任宣歙觀察使,州中軍民都逃進華山,城裏一片冷落,州庫裏隻剩下灰塵和老鼠腳印,幸虧糧倉中還有一千多斛米,軍士們每人帶了三天糧食前進。
“原文”
十二月庚辰朔,承範等至潼關,搜菁中得村民百許,使運石汲水,為守禦之備;與齊克讓軍皆絕糧,士卒莫有鬥誌。是日,黃巢前鋒軍抵關下,白旗滿野,不見其際,克讓與戰,賊小卻。俄而巢至,舉軍大呼,聲振河、華。克讓力戰,自午至酉始解,士卒饑甚,遂喧噪,燒營而潰,克讓走入關。關左有穀,平日禁人往來,以榷征稅,謂之“禁坑”。賊至倉猝,官軍忘守之,潰兵自穀而入,穀中灌木壽藤茂密如織,一夕踐為坦途。承範盡散其輜囊以給士卒,遣使上表告急,稱:“臣離京六日,甲卒未增一人,饋餉未聞影響,到關之日,巨寇已來,以二千餘人拒六十萬眾,外軍饑潰,蹋開禁坑。臣之失守,鼎鑊甘心;朝廷謀臣,愧顏何寄!或聞陛下已議西巡,苟鑾輿一動,則上下土崩。臣敢以猶生之軀,奮冒死之語;願與近密及宰臣熟議,急征兵以救關防,則高祖、太宗之業庶幾猶可扶持,使黃巢繼安祿山之亡,微臣勝哥舒翰之死!”
“譯文”
十二月庚辰朔(初一日),張承範等到達潼關,在草叢搜出一百多村民,叫他們運石汲水,作守禦準備;但是和齊克讓軍都已絕糧,士卒全無鬥誌。當天黃巢前鋒部隊抵達關下,白旗遍野,不見邊際,齊克讓打了一下,黃巢軍稍微後退。但很快黃巢到了,全軍呐喊,聲振河山。齊克讓奮力拒戰,從午時打到酉時,雙方才收兵,齊克讓的士卒餓得不行,喧嘩吵鬧,終於燒了營寨潰退,齊克讓隻好退進潼關。潼關左麵有一個山穀,平時禁止人們往來,好向出入潼關的人征稅,叫做“禁坑”。這時黃巢來得倉猝,官軍忘了派人在這裏守衛,潰退士兵從這裏擁進來,穀裏灌木長藤,茂密如織,一晚就踐踏成大路。張承範把公家輜重和私人財物都統統分給士兵,派使者上表告急,說:“臣離京六日,沒有見到一個增援的戰士,糧餉也沒有影子,到達潼關那天,巨寇已經前來,我用這二千多人抵禦六十萬之眾,關外部隊饑餓潰退,踏開禁坑。我失守潼關,受鼎鑊之刑也自甘心;但朝廷上那些出謀劃策的人,將把臉皮擱到哪裏去!有人說陛下已在議論西巡(逃),如果鑾輿一動,則上下崩土瓦解。臣還活著一天,就得說冒犯死罪的話,請跟中貴和宰相認真商量,趕快征兵來防守潼關,這樣,高祖、太宗創下的基業還可以扶持維係,使黃巢繼安祿山而亡,而微臣勝哥舒翰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