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男人通過一個好女人走向世界。
女人,對男人們來說,意味著溫暖,柔情,撫慰,歡樂和幸福。世界從來就沒有過男人的幸福。而隻有女人們帶給男人們,並為他們不斷設計,不斷完善,不斷增加,不斷美化的幸福……
好女人是一種教育。
一個男人的一百個男朋友,也沒有一個好女人好;一個男人的一百個男朋友,也不能代替一個好女人——好女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清麗的春風化雨般的妙不可言的氣息,她是好男人尋找自己,走向自己,然後又豪邁地走向人生的百折不撓的力量……
好女人使人向上。
事情往往是這樣:男人很疲憊,男人很迷惘,男人很痛苦,男人很狂躁。而好女人更溫和,好女人更冷靜,好女人更有耐心,好女人最肯犧牲。好女人暖化男人,同時彌補男人的不完整和幼稚。於是男人就像一個真正的男人走向世界。世界上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想了幾千年。好男人需要一個好女人,好女人需要一個好男人。人人都滿足,這有多麼美好……
摘自梁曉聲《雪城》——編者
男人創造世界,而女人創造男人
記者:你的那段情節,《雪城》中營部文書小周的男友給她的情書——《好女人是一所學校》有那麼多報刊轉載,流傳相當廣。我相信,凡是女人,看了很少有不為之心動的。你能說說你認為的好女人是什麼樣子嗎?
梁:我說的好女人是抽象的,不是具體的,我是從詩、散文、雕塑等等藝術角度去看的,是女性一切美好品德的總和。
記者:生活中你遇見過你所說的好女人嗎?
梁:目前還沒有。但我相信現實生活中是存在的,比如燕妮,馬克思能獲得那麼偉大的思想,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燕妮。我這句話還可以這樣理解:人類生活中最溫馨最富有詩意的,能使人類情感得到淨化、趨向美好的部分,源於女性。所以我說,男人創造世界,而女人創造了男人。
記者:女人創造男人?
梁:當然不是說女人生下了男人。男人很疲憊,很迷惘,很痛苦,很狂躁,而女人溫和,冷靜,最肯犧牲。女人暖化了男人,同時彌補了男人的不完整和幼稚,於是,男人才像一個真正的男人走向世界。一個男人的一百個男朋友,也沒有一個好女人好,一個男人的一百個男朋友,也不能代替一個好女人。
女人創造男人,除了情感還指教化。男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任教師就是他的母親。當觀察一個成熟的男人,無論優點缺點,幾乎總能找到女人教化的痕跡。而這種教化,能影響一生。
記者:談談你自己,好嗎?
梁:有人調侃我,說我作品中有女性崇拜情結。冷靜思考之後,我承認這一點。我從母親身上更真切地體會到一個女人,特別是普通女人在生活中所承受的苦難和重荷。因此,我從小說對女性懷有一種經常的敬意。我的性格,待人處事,許多地方隨母親。比如寬容,委屈自己來求得人際關係的平衡等等,雖然我還拿不準這樣做好還是不好,也許有人認為迂腐。
由我的母親,可以想到千千萬萬幾乎一代人的母親,尤其是那些平凡的甚至可以說是平庸的,在社會最底層喘息著蒼老了生命的女人們,對於她的兒子,該都是些高貴的母親吧?一個個說來,該都是充滿了苦澀的溫馨的堅韌精神的故事吧?
女人相信鏡子,男人相信女人的眼睛
記者:從生活態度看,你認為男人女人最大的差異是什麼?
梁:男人追求成功,女人則比較現實。
男人似乎總在尋找機會,就像尋找一輛車,急急開出,預先確認將來比現在好,因此男人常常困惑,焦慮,內心不平衡。女人就比較實際,就這個條件,這樣的環境,著眼點是適應,適應之下爭取生活得更好。
記者:這是否也意味女性容易滿足現狀,不思進取?
梁:我這裏指的是思維狀態,一般意義上的男人女人的思維狀態。凡事都有個度,過了度就走向反麵。從現實出發,這是一種很可貴的生活態度,太現實了,不思進取,當然不好。
記者:你說過“女人相信鏡子,男人相信女人的眼睛”,是不是指男女在自我認識上的差異?
梁:是的。女人都喜歡照鏡子,自我感覺良好。女人易於習慣自己,鍾愛自己,也總想改變自己。而男人對著鏡子,卻如同凝視著一個陌生人,他懷疑自己,否定自己,迷惘地尋找著自己。他往往需要通過女人來證實自己,因為女人比男人更希望男人是男人。
女人的苦悶,實際上也是時代的苦悶
梁:我常常想,我們這一代人是多災多難的,十年動亂,我們失去了很多機會,而女性就更慘,她們幾乎沒有戀愛,就匆匆走進了家庭,為了生存嗬。若幹年後,這一代女人可能產生優秀的作家、專家和傑出人物,但翻開她們的情感史,一頁一頁很可能是蒼白和空洞的。她們得到了,也失去了。到那時,她們廝守著命運拋給她的男人,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記者:在這一點上,這一代的男人不也一樣嗎?
梁: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男人屬於物質世界,男人的寄托於建功立業。女人屬於情感世界,沒有含苞欲放,享受人生最美好的年華,就凋謝了,隻能結出幹澀的苦果。這對女人是十分殘忍的。
記者:你這種劃分很有意思,根據是什麼?
梁:感覺和經驗。
記者:我承認,根據是什麼?
梁:感覺和經驗。
記者:我承認,很久以來,女人在婚前,無論如何,還有憧憬,還有哪怕是一線的希望。一旦結婚,就注定了不會再有自我。可現在不同了,女人不是也有能體現自我價值的事業嗎?
梁:無非是一副重擔之外,再加上一副更重的擔子。為什麼這一代女性中事業型、強者型的人多?就商品時代本身而言,它是不接受並且排斥傳統女性的,隻有反叛傳統,接受挑戰,才能順應潮流。但是這種反叛注定了是無力的,商品時代最傑出的女性往往也是痛苦最多最深刻的女性,她們在發出短暫的歡呼之後,馬上又會墜入一種內省的痛苦。
記者:舊有的秩序、平衡被打破了,麵對許多束手無策的新問題,“新我”和“舊我”,行為感受與舊有觀念的衝突、困惑是不可避免的。
梁:靈魂無處安置,男人女人都有這種感受,女人更甚,因為她們負擔重,也因為她們剛剛被拋進優勝劣汰的競爭中,心理承受能力,多重角色的壓力,顧此失彼的失落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我說,女人的苦悶,實際上也是時代的苦悶,女人開始和時代共命運了。
重要的導向和教化
梁:現在內省的還是少數,普遍的中國女性正處在無內省也無痛苦的階段,如果內省,那麼中國女性的痛苦將比任何國家都要深刻。
記者:很少有像中國女性這樣身受封建禮教的沉重桎梏的。
梁:也很少有像中國女性之間差距這麼大的。
西方發達國家,一個公司的女雇員可以和撒切爾夫人受過同等教育,不同的隻是契機而已。中國很難把政治、經濟、文化的精英和農村婦女放在同一水平線上,那差距恐怕要用世紀來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