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詩民族化詩是一個民族情感和精神的秘史,香港著名作家王玉樹說:“沒有詩詞和音樂的世界是荒涼的世界;沒有詩人的國度是侏儒的國度;沒有詩人的民族是沒有想象力的民族。”但是一個不可回避的現實是:快節奏的生活,大眾傳媒的純娛樂傾向,商品社會與人心物化等原因,使詩詞創作越來越走向邊緣化。要使詩詞在信息社會的人類心裏贏回一席位置,必須由個體的詩人以自己的藝術性來完成。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生活的進步,詩所反映的內容和藝術形式,也在不斷變化,但無論怎樣變化,當代詩詞創作的總體原則應該是在傳統詩詞與新詩的多元並存的前提下,實現傳統詩詞的現代化和新詩的民族化。
一、傳統詩詞與新詩多元並存
中國古代詩詞,從四言到五言、七言,從古體到近體,從唐詩到宋詞,都有各自的限製性。限製性如果出現僵化、凝固的局麵,就會走向它的反麵。從1918年1月《新青年》第4卷第1號發表胡適、沈尹默、劉半農三人白話詩9首算起,新詩誕生已經90多年了。新詩的出現,就是詩詞衝破束縛和限製的體現。新詩誕生90多年來,名家輩出,流派紛呈,在許多方麵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以浪漫主義詩人郭沫若為代表的現代詩人麵向世界的先鋒意識,賦予了中國詩歌走向現代化的開放性品格。如他的《女神》以其新時代的理想,壯闊的力量,磅礴的氣勢,火爆的抒情,緊張、粗糲的形態,不拘一格的文體,大大地開闊了中國詩歌的表現領域,鮮明地改變了中國詩歌的審美格調。但新詩的先驅者胡適等人的呼喊有些矯枉過正,詩人們很快發現了寫作中的弊病,走向形式的重建。俞平伯指出白話詩不僅僅是白話,而首先應是詩。宗白華、田漢、陸誌韋等人都注意到詩的聲律、節奏問題。“新月派”詩人進一步提出詩的格律化主張,據此可以看出,雖然中國新詩運動是以傳統文化的叛逆者的姿態載入史冊的,但是在它的基因裏,卻流淌著傳統的古老血液。新文化運動的旗手魯迅一手高舉從外國翻譯引進的自由詩體取代中國傳統的格律詩體的詩界運動旗幟,另一手卻創作了充滿時代的戰鬥精神的格律詩,而且他詩詞創作的主流和絕對量是格律詩,同樣,毛澤東雖然是傳統詩詞的激進否定者,但他的一生創作了數量可觀的表現現實生活的格律詩,卻沒有創作新詩。中國詩壇上舊體詩依然可以在相當長的一段曆史時期存在,並可能數度繁榮,這是中國古典詩詞的曆史規律使然。唐人有了“近體詩”之後,並不否定“古體詩”。唐詩大家往往今體、古體兼擅,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盧照鄰的《長安古意》,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李白的《蜀道難》、《月下獨酌》,杜甫的《佳人》、《丹青引》,白居易的《長恨歌》、《琵琶行》等,都是唐人的“古詩”名作。多種形式的相互並存,才最終形成了中華詩詞的悠久曆史和不斷的繁榮發展。其實,世界上具有悠久傳統國家的詩體也並不是一枝獨放或以新代舊的,英國的十四行詩、俄羅斯的階梯詩、日本的漢俳等出現以後,其他詩體依舊共存發展。
當然,一個民族詩詞傳統的形成,並不單靠本民族素有的材料,同時要廣泛吸收外民族的營養,並使之融入自己的傳統中去。曆史上詞的形成中就曾有燕樂的影響,西方的現代主義詩(如意象派詩)較多地接受了中國古典詩詞的影響,美國詩人龐德讀了英譯的中國古典詩詞,從中領悟出建立意象派的理論。各種詩詞體裁,都有自己獨特的價值和魅力,新舊詩體在藝術上各有千秋。正如國畫和西畫是繪畫藝術的兩個輪子,傳統詩詞和新詩,也應是中國詩詞前進的兩個輪子。兩種詩體不妨長期並存,在競爭中各自發展,畢竟,這是一個信息和文化資源共享的開放而多元的時代。
二、傳統詩詞的現代化
作為藝術表現形式和中國傳統文化精粹,從感情上,我們不能接受詩詞走向衰落,詩詞愛好者、研究者大有人在,更何況詩詞獨特的藝術之美難以其他形式代替,可以說,隻要漢字存在,詩詞必有其生存的天地。但中華詩詞傳統不是遙遠的僵死的存在,它應該是一個流動的發展過程,正是這種發展的力量,才能使詩詞永遠保持新鮮活潑的生命力。近幾年來,由於各方力量的努力,傳統詩詞在詩詞領域占有極其重要的一席之地,詩詞創作者的絕對人數十分龐大,各地詩詞社團林立,各類詩詞活動風起雲湧,詩詞刊物、詩集出版空前活躍。但和新詩一樣,傳統詩詞在表麵繁榮下卻潛伏著危機,一些詩詞作者將自己置身於時代生活之外,埋身於古人的思想情調與詩詞意象之中,創作的詩詞作品或格調過於高古,或過於俗爛,或詞語難以出新,其中心問題就是傳統詩詞如何進行銳意改革,趕上時代,走向大眾,走向廣闊的社會生活,實現現代化,使之成為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
題材生活化。從發展的曆史看,詩詞一直是當時社會生活的反映。詩經的風體來自民歌自不待言,楚辭為代表的騷體則是在戰漢楚國(地)民歌楚歌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五七言詩的發展也與漢樂府和南北朝民歌有血肉聯係,詞、曲更是直接來自民間。無論唐詩、宋詞、元曲,寫的都是當時的新生活。當代詩詞界,毛澤東詩詞、聶紺弩詩雄視百代,都是曠世之作,毛聶二人均無意以詩名行世,毛在戎馬倥傯之際,聶在北大荒改造之時,興之所至,吟詠成詩,這種從現實生活出發,不專求作為,順勢而為,無為而為,無作而作,或許是詩詞如何麵對現代化的一麵鏡子。
我們現在吟詩賦詞當然要描繪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新世紀的新生活,但現實中有那麼一些詩人詞家的山水詩詞總能看到隱士的影子,田園詩詞甚至覺得是陶淵明在吟唱,仿漢追唐摹宋,即使惟妙惟肖也隻是仿製品,沒有一絲一毫現代生活的氣息。有的詩人局限於感歎個人身世,幽恨閑愁、風花雪月,這也隻能說是新人寫的舊詩詞。社會是向前發展的,傳統詩詞也應該在求變中求發展。當今社會日新月異,國內外形勢千變萬化,傳統詩詞就要走出文人的書齋,走出狹窄的個人小胡同,走向廣闊的天地,緊扣時代脈搏,反映人民的心聲,奏響時代的主旋律,使詩詞創作真正與現代化建設和人類自身的發展同步。縱然是抒發自我內在心理活動的抒情詩,也應該源自生活,以現實生活為出發點,21世紀的詩詞必須吟誦21世紀的新生活。請看伍錫學的《踏莎行·曬穀》:
薄霧潛收,秋陽高照,家家爭把禾坪掃。挑來晚稻一堆堆,穀耙拖出黃金道。赤腳姑娘,背娃大嫂,爭言栽種雜優好。為看穀粒曬幹無,輕拈兩顆銀牙咬。
詩人拋棄竹籬茅舍的舊農村景致,以現實生活為依據,拾取眼前事物,勾勒出新穎的當代田園詩,洋溢著濃鬱的生活氣息。像這樣生活化的詩詞作品必然會受到大眾喜愛。
立意抒情的時代感。由於時代的限製,舊式文人的詩詞作品,常常流露出懷才不遇,愁緒滿懷或纏綿悱惻,情緒低落的情調。這樣的詩詞風格也影響了當代許多詩詞作家,許多作品,無論感事、言誌、抒懷低迷頹廢,立意低下,缺乏真情實感。這跟我們的時代顯得非常的不協調。而真正受歡迎的詩詞應具有濃厚、豐富的感情世界和強烈的時代感受。如著名女詞人沈祖棻的《臨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