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二十六章(1 / 2)

寬敞的馬車內,我和阿離,寧兒同坐,趙麽麽帶著清雨,芒夏,秋露,雪寒四個坐了後頭車上。鄂棟帶了一幹侍衛貼身隨行,我隻覺疲倦至極,斜斜歪在厚厚的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寧兒趴在我身側,仰著臉好奇不住的問東問西,阿離見我神思倦怠,將之喚至身側唱小曲來聽。

馬車四角邊上各懸掛了古樸風鈴,隨風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無端叫我想起了紫禁城紅牆黃瓦內,那高高閣樓上的碩大風鈴,這些日子以來愈發想念太皇太後和北京城。

玄燁親政大婚已有數年之久,掃平南明也有十年之餘,如今海內一統,政治清明,正是由朝廷管轄定南王所屬軍隊的時候了,奪權消藩是勢在必行之舉,這份家業我並不留戀,父王和諸位將士為此付出了太大的代價,況定南王府根本無人可以承繼,平西王府,靖南王府,平南王府仍沉醉在自欺欺人的美夢中,雄霸一方,擁有足令皇帝和朝廷膽戰心驚的兵力,這在曆朝曆代都為君主所忌諱,而玄燁更是一個有著雄才大略的帝王,他不會容忍藩鎮勢力繼續坐大,威脅朝廷統治,飛揚跋扈,所耗軍費更是令人歎為觀止。與其等到朝廷發難,不如急流勇退,以保住父親的一世英名。

對於藩下所屬將士而言,忠於朝廷和忠於定南孔氏並無實質性分別,可這番心思是萬萬不被孫延齡等人所能接受的,一旦撤藩,他們苦心經營多年的權勢將頃刻間化為烏有,但定南王府畢竟姓孔,與孫氏無幹。我相信即便父王在世,也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父王曾許過母妃,當有朝一日卸甲歸田,便帶了我們姐弟隨母妃去她的家鄉江南養老,江南,草長鶯飛雜花生樹,那是多少人的夢寐以求的天堂,母妃是,佟妃是,宛寧亦是,可她們皆已做古,我隻盼著有朝一日自己能圓了她們生前所想,在一個四季分明的小鎮,守著寧兒和阿離,養滿園的花兒,整日和那些美麗卻沉默的生命在一起,內心寧靜,帶著淡然的笑容。

春讚桃花夏采蓮,秋禮菊花冬等梅。 看花開了,雨下了,風起了,雪飄了,天好藍,湖水清涼,此生便足已。

車馬在山路上顛簸了半日,總算到了山門之下。伏波山下的定粵寺是父王生前所建,依山傍水,極是個清淨秀麗的所在。住持率眾僧迎了出來,躬身行禮道:“格格一路辛苦,老衲有失遠迎,還望格格恕罪。”

我含笑還禮道:“大師言重了,擾了師傅們修行,倒是我要告罪。”

寧兒被拘在車上這些時候,早是按捺不住歡喜,扯著我的手道:“額娘,額娘,我要到後邊竹林去瞧瞧。”

我拿他無法,隻得喚了鄂棟帶了幾個侍衛隨他前往。

大雄寶殿右側,父王和母妃的靈位並排共受香火,我素服而立,靜默了半晌方接過住持手中的三柱香恭敬奉上,跪拜在地口中念道:“女兒心中正有一件萬難之事,父王母妃若在天有靈,請幫女兒抉擇。”

阿離遞過紅漆簽筒來,我閉目寧神默念著晃動簽筒,隻聽“啪”的一聲,住持揀起跳落的竹簽對小沙彌道:“第五十四簽。”

小沙彌翻查片刻,將簽文雙手奉上,我忐忑不安的打開來卻是四句詩文:“夢中得寶醒來無,應說巫山隻是虛。苦問婚姻並病訟,別尋生路得相宜。”苦思半晌隻是不解,遂遞與住持。

主持蹙眉沉吟道:“此簽頗為凶險,老衲不知格格心求何事,隻從簽文上來看,謀望似遇阻攔,均歸虛者也。但必有轉機之時,所謂別尋生路得相宜是也。”

我腦中一閃而過什麼,卻仍是不悟,趙麽麽聽得凶險二字,已是惶惑起來,忙問道:“大師,不知可有法消難?”

住持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緩緩道:“多修陰騭或可避過去。”

此時正是晌午日頭最烈的時辰,寺內古木參天,小橋流水潺潺從腳下淌過,卻一絲暑氣也無的。上過香住持將我們一行引到般若堂,和顏悅色道:“老衲已命徒弟打掃過,格格同諸位可在此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