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3月30日,醞釀了一年零三個月的汪偽政權正式成立。偽政府自稱是“中華民國政府”,使用同樣的政府結構體製,同樣的國旗、國歌。並於成立當天公布了《國民政府政綱》,發布了《還都宣言》。偽臨時、維新兩政府則分別發表解散宣言,實行“統一”。
是日,偽政權成立暨“還都南京”儀式粉墨登場。原來的國民政府舊址,被原南京“維新政府”的梁鴻誌占著不給,汪記“國民政府”於是選址原考試院的舊址。
原考試院位於南京玄武湖南岸,雞籠山東麓,依傍古城牆而建。這是1930年初修建的一組古典式建築。大院內的建築群按東西兩條平行的中軸線排列。汪精衛選擇地處東軸線的寧遠樓作為自己的辦公樓,相對的西軸線的明誌樓則為“國府禮堂”。“還都儀式”就在“國府禮堂”舉行。
20日清晨,警察督促南京的市民們重新掛起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隻是按照日本要求,上麵必須加一條三角黃布飄帶,寫著“和平、反共、建國”六個大字。當時的南京市民不齒於汪的賣國行徑,把這條黃飄帶稱作“日本人的三角褲”。
偽政府的軍政官員們分乘簇新的汽車,馳向新的“國民政府”。未至門前,遠遠就望到大旗杆上一麵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在迎風招展,上麵並沒有黃布飄帶,而是換了一個方式,改用兩根小竹竿交叉在國旗的下麵。汪精衛或許希望借此暗示:旗上的黃飄帶不是固定的,將來隨時會撕去。國府禮堂裏已擠得滿滿的,但官員們彼此相見也隻是點頭為禮,全沒有喜慶的氣氛。
汪精衛身著黑色禮服,文官穿藍袍黑褂,而武官著軍裝。據汪偽政府法製委員會副主任金雄白回憶,“他顯得有些蒼老,有些憔悴了。麵上沒有一絲笑容,嚴肅地悄然走上主席台,眼光向四麵掃射了一下,微微聞到歎息之聲”。
在“三民主義,吾黨所宗……”的國歌高奏聲中,汪精衛俯下了頭,臉上現出了勉強的一笑。國歌奏畢,他宣讀《還都宣言》並發表講話,聲音很低,講話無力。典禮在汪精衛講話後匆匆地結束。而後,全體官員在禮堂門口合攝了一張照片。對此,金雄白的回憶錄中這樣形容“這張合影,就完成了曆史上悲劇的序幕”。
典禮上不僅沒有外交常例上的各國使節,連日本也並沒有像周佛海所力爭的派出常駐大使出席。日本駐華最高司令官西尾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往政府作形式上的拜訪。
典禮當天,南京城裏鬧得一片狼藉。由於市民均掛起了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南京城內的日本兵就把國旗當射擊對象,還有士兵毆打懸旗居民。在鼓樓與新街口等處,擠滿了對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反感的日兵,更有釀成暴動之勢。汪偽政權的軍警與日軍軍部極力彈壓,才算平息。這場滿城的鬧劇,成為當天最熱鬧的點綴。
典禮同日,重慶國民政府發布通緝名單,汪精衛赫然排在名單之首。
然而,日本此時卻沒有宣布支持汪偽政權。因為他們還和重慶方麵保持著多方麵的聯係,尤其是誘降蔣介石的“桐工作”(“重慶和平路線”的暗語)還在實施之中。
汪精衛對日本誘降蔣介石非常緊張,按照周佛海的說法,聽說“桐工作”之後,他“一夜沒有睡好”。由此可見,汪精衛叛國投敵,“爭坐頭把交椅”確為重要原因。他知道,如果蔣介石也與日方媾和,那麼自己就沒任何價值了。但“桐工作”隻是日本的一相情願,蔣介石並不買賬,“桐工作”遂胎死腹中。
與此同時,為了加快獲得日本的承認,汪以“日汪密約”為基礎,進一步出賣民族利益,於8月31日和日本締結《中日基本關係條約》,包括正文、附屬議定書、附屬議定書諒解事項、附屬秘密協約、附屬秘密協定共5件。日汪之間的日華基本條約,遠遠超過袁世凱的《二十一條》等條約,成為中國近現代史最為屈辱的條約。而汪集團一夥卻對這一條約甚為滿足,在製定之時,周佛海竟認為:“以戰敗國之立場,而能得此,較可心安理得。”
此時,日本在策動對國民政府誘和的“桐工作”仍毫無進展,便於11月30日同汪集團正式簽署了《中日關係基本條約》。簽字地點在汪偽政府,汪精衛以“行政院長”的身份,代表偽政權在協定書上簽字。在條約中,日本正式承認汪偽政權,而汪偽則承認了“滿洲國”,同時承認多項日本在華殖民利益。
據金雄白回憶,簽約“那天,他穿了一套禮服,日方大使抵達前,他站立在禮堂前的階石上,麵部本來已充滿了淒婉之色,他呆呆地站著,遠望繚繞在紫金山上麵的白雲,忍不住兩行清淚,從目眶中沿著雙頰一滴一滴地向下直流。突然,他以雙手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用力地拔,用力地拉,俯下頭,鼻子裏不斷發出了‘恨!恨!’之聲,淚流滿麵,他的悲傷,是僅次於捶胸頓足。所有在四周的人員,也為汪氏的悲苦,激起了國家之痛,與身世之悲,許多人的眼眶都紅了”。“那時,歡迎大使的軍樂起奏,阿部已緩緩進來,立在汪氏旁邊的翻譯低聲說:先生,阿部大使來了。說著,一麵從上衣袋中取出小梳,為汪氏整理一頭亂發,一麵用手帕為汪氏抹幹了麵部的淚痕。汪精衛像從夢中醒來,麵上重新露出了一絲苦笑,迎接阿部,同入禮堂,完成了簽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