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白山黑水畔龍騰之地,塞外綠茵中鳳興之族(3 / 3)

天命十一年(1626)四月,奧巴親自到後金答謝。努爾哈赤隆禮相待,厚加賞賜,並把侄孫女嫁給他,賜他“土謝圖汗”的尊號,同時與他再次對天盟誓,決心永遠友好下去。

努爾哈赤時與蒙古的關係,基本上是以對天盟誓的方式,建立平等的聯盟,彼此之間的約束力並不很嚴格。皇太極繼立為汗後,有鑒於此,他要將這種平等的關係發展成為更加牢固的從屬關係,不僅僅要對天地盟誓,還要明確規定雙方所承擔的責任與義務及處罰方法。

天聰二年(1628),皇太極借喀喇沁與喀爾喀聯軍同察哈爾決戰,請求援助之機,提出與各部會盟,共同討伐林丹汗的要求。於是,喀喇沁等各部使團來到盛京,與後金建立了軍事同盟,皇太極則登上了盟主的寶座,取得了對漠南蒙古各部的支配權。在出征途中,率軍從征的奧巴隻顧縱兵擄掠,不與後金會合,戰後剛結束,不待報告,就率軍先行返回。此舉實屬邈視盟主至極,皇太極聞報後不禁大怒。這明明是對他權威的輕視,此事若不處理好,今後就難以服眾了。於是,皇太極派索尼、阿朱戶兩人赴科爾沁,給奧巴寫了一封信,嚴厲譴責他違約,並曆數科爾沁早年助葉赫攻打後金,努爾哈赤去世遲遲不來吊喪,兩個月後才派了一個低級官員來等罪狀,並吩咐派員索尼兩人:“你們見了他,不必行禮,不吃他的飯,不給他好臉色看,還要作出要走的樣子。”

麵對後金使臣的傲慢態度,奧巴茫然不知所措,看完信後,更加驚恐。第二年正月,他親自到沈陽認錯,並願受罰。皇太極聞聽親自出迎10裏,並舉行盛大宴會。鑒於他已知悔改,不僅未處罰他,還賞賜了貂裘、靴、帽等大量物品。

從此之後,科爾沁便被永久地綁在了後金的戰車之上,直至大清帝國定鼎中原後,依然每次一有大的征伐,都率兵相從。因此,科爾沁部在清代被列為內劄薩克(相當於後金的“旗”)二十四部之首,並享有特殊的政治地位。

(三)

曆史上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通婚這種最普遍的聯結親屬的方式便被作為一種政治手段加以利用了,而且頗為流行,不僅中國有,外國也有,英國的威廉一世(法國諾曼底公爵)就是利用聯姻的方式吞噬了法王的大片土地,終於導致了英法百年戰爭的爆發;漢代的劉邦,也是用美人計才解了白登山之圍,又將宗室之女遠嫁匈奴來換取邊疆的暫時安定;唐代文成公主入藏……不論是喜還是悲,無一不與政治緊密相連,很難從中找出一絲現代人所追求的情與愛的成分,那“孔雀東南飛”的故事,雖經久不衰、流傳至今,但畢竟太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剝奪了男女之間自由擇偶的權利,而且,那時人們所講的,尤其在高層統治者之中,是利益,而不是感情,婚姻已成為一種可以出賣的商品。當它作為一種政治商品加以拍賣的時候,於是,最簡單的結親方式和最久遠的血親觀念與政治利益相結合在一起,便變得野蠻、殘酷了。

對於這種政治婚姻,曆來眾說紛紜,褒貶不一。一個昭君出塞,有寫得可歌可泣、轟轟烈烈,好一個女中英雄,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勢;也有寫得嗚咽哀怨,聲聲泣血,端得一個深宮怨女的悲慘遭遇。其實,這種政治婚姻,從人性論上說,確實是違反了人性,踐踏了人的自由與權利,從現代觀念看是殘酷而又無情,應該痛加鞭撻,但從曆史的角度來說,這卻是必然的。因為私有製的產生和商品的出現,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中利益被擺在了首位,“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隨著政治鬥爭的日益複雜及政治利益所帶來的巨大經濟收益,使統治者不遺餘力,將一切可利用的東西都轉化為政治的資本,婚姻成為一種政治手段,由於人們長期遺存的血親觀念以及它獨特的方式,被作為一種工具加以利用了。對於某個人來說,那是悲慘的、殘酷的,但對於當時社會來說,或許卻是不得已的。倘若劉邦不通親,又怎能有漢武帝厲兵秣馬,將匈奴擊潰於千裏之外呢?倘若昭君不出塞,呼韓邪又怎能平息幹戈,又怎會有北疆的安寧?……這也許就是為什麼哀怨出塞的昭君,後來卻被人們大加稱道、懷念的原因吧!

僅讀過《三國演義》的努爾哈赤,不知道劉邦,更不會知道威廉,但也從他的祖先那裏繼承了通婚這一傳統工具,並加以發揮,在他的政治生涯中起了重大作用。從一部之酋長到一國之君汗,沒有哪一時期他拋棄過聯姻這一政治工具。他最寵愛的孟古福晉(清太宗皇太極之生母)就是與葉赫部政治聯姻的禮品,而他最寵愛的女兒穆固什卻也被作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嫁給了烏拉貝勒布占泰。通過聯姻結成複雜的親屬關係,結成巨大的關係網,以親情、利益將各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換得他們的支持,並通過聯姻來穩閻自己的統治,增強自身的實力,尤其與科爾沁部,更是親上加親,其子孫奉行著“南不封王,北不斷親”的政策,都從科爾沁部中挑選自己的後妃,就連後來的乾隆皇帝也賦詩道:“塞牧(指科爾沁)雖稱遠,姻盟向最親。”也正是這種聯姻,將科爾沁與後金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也注定這支成吉思汗的後裔將被賦予鳳的化身,成為鳳興之族。這也是科爾沁部在蒙古各部中恩寵有加的一個原因。

為聯合科爾沁,努爾哈赤曾娶明安貝勒的女兒為妻,後來又娶了孔果爾郡王的女兒,這就是清代最長壽的壽康太妃,直至康熙四年(1665)才去世;他的兒子皇太極也以隆重的禮節迎娶了科爾沁莽古思貝勒之女,即後來的孝端文皇後;天命十年(1625)又娶了寨桑貝勒年幼的女兒,即後來的孝莊文皇後,她是孝端文皇後的侄女,而皇太極最為寵愛,曾因其死而悲痛欲絕,乃至大臣在服喪期間偶有小失便大加責罰的宸妃,卻是孝莊文皇後的姐姐;順治帝福臨先後兩個皇後都是博爾濟吉特氏家族之女。於是,愛新覺羅氏的生命中摻進了博爾濟吉特氏的血液,布庫裏雍順的子孫與成吉思汗的子孫相融合,吸取了他們的龍性,造就了一代新的“龍族”,也造就了一代新的“鳳族”,同奏著龍鳳交鳴之曲。

明萬曆四十二年二月初八日(1613年3月28日),科爾沁草原上寨桑貝勒的家中人進人出、忙忙碌碌,而寨桑卻坐立不安,在帳篷中來回地踱著步,似乎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今天是妻子生產的日子,這是科爾沁大草原上的顯貴家族,他多麼希望妻子能再為自己生個兒子,來支撐起這若大的家業……

一聲響亮的罌啼劃破了長空。

“恭喜貝勒爺,又得了一位幹金。”

“幹金!?唉!”寨桑輕輕地歎了口氣,又是女孩,寨桑心中隱隱不快。這個女孩就是本書的主人公,也就是後來的孝莊文皇後,但此時的寨桑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將來會成為帝母之尊。

盡管關於她出生時並無什麼祥雲壓屋、滿室生香、頗有後妃征兆的傳說,也沒有人能預見她的未來將會如何,但她卻出生在一個特殊的家庭之中,出生在後金與科爾沁關係最為微妙的時刻。而且,在她出生後僅一年,她的親姑姑便作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嫁給了皇太極,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這隻新生的小鳳必將成為鳳族中的一員。.在科爾沁與後金的戰與盟、嫁與娶當中,這隻小鳳漸漸成長起來了,富饒而又廣闊的草原賦予了她如花的容顏,清澈的嫩江水造就了她聰睿的才智。她目睹過嫁娶時的喜慶、親密、安寧,也耳聞過戰爭給草原帶來的災難,或許正是這戲劇般的變化,使她於朦朧之中領略到了什麼,造就了她的政治天賦。

馬背上的民族成熟得都很早,才剛過10歲,她就已長得如花似玉、嬌豔動人,成為草原上的一顆名珠,人們讚美、驚歎,但也憂慮,正值韶華的她,未來將會如何呢?似乎誰都知道,又似乎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