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招聘會已經過去,我依然沒有被錄用。我開始感到恐慌,在圖書館門口的台階上班長對我說:“本科生都資源過剩了,哪還輪得到我們。把簡曆遞給那些招聘人員,他們看你簡曆上學曆那一欄寫著專科而不是本科,左手接過去右手就給扔了。紀南你還別不信,這是我親身經曆過的事情,而且還經曆了——兩次。”聽他說兩次的時候我想笑,但轉念一想我有什麼資格笑啊,我連投簡曆的勇氣都沒有,生怕對方會直接把我的簡曆扔回來說:大專生你就別過來湊熱鬧了。
班長抽了一口好日子,然後他轉過身問我:“紀南,你說貧二代的出路何在?”我搖搖頭。班長很喜歡抽煙,而且隻抽好日子。以前我問他每抽完一根煙會不會都有種好日子到頭了的感覺。他說不會,相反的在剛點燃的時候會有一種好日子開始了的感覺。
我就這樣在學校裏待了近一個月。參加完期末考試我開始主動出擊,每天拉著邊靜搜索招聘信息。餘婷君已經找到了實習單位,是在一家私營企業做統計員。說是統計員,其實就是每天在倉庫裏查看有沒有少東西,進來的貨物和報表的是否一樣。枯燥繁瑣得要命,和我們學的專業一點也不掛鉤。
綴綴在下班回來的時候就教我們禮儀。教我們在麵試的時候步子怎麼走,手怎麼放,該穿什麼樣的衣服。然後就練站姿和坐姿。我以為隻有在封建社會才會有繁文縟節,沒想到現在還有。
我們班好多同學找到了工作,基本上都是從打雜開始做起。有一次我在街上見到學習委員,她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問:“紀南,你知道附近有賣咖啡的沒?老板要喝咖啡。”我說:“哪兒能這麼伺候他啊,咱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裝孫子的。”她急得直跺腳說:“快點啊,再不把咖啡給他衝好,我連裝孫子的機會都沒了。”我指著身後說:“直走五十米然後右轉有家超市,估計有得賣。”她向我一鞠躬便往前衝。
從寫字樓裏出來,我心灰意冷到極點。為了這次的麵試我練習了一整晚,綴綴和餘婷君被我拉過來輪流當麵試官。最後邊靜急了說:“紀南,你這樣別說是應聘工作,就算你應聘總統都能被錄用了。”但是剛才在裏邊幾個麵試官輪流問了我幾個問題,然後就讓我回去等消息。我知道這是委婉的拒絕,哪怕你等到海枯石爛也等不到消息。
這幾天我開始產生幻覺,老是感覺手機在不停地震動,但拿出來還是和先前的一樣,沒有未接電話,沒有未讀信息。晚上睡覺時也不敢關機,生怕哪家企業看上我了卻又聯係不到我。早晨睜開眼就看手機。如果此時我失去了手機那還不如直接讓我失去生命。
邊靜也去了餘婷君所在的企業,和餘婷君從事一樣的工作。餘婷君對邊靜說:“幸虧那位大爺死了,要不然也不會空出來一個職位。”邊靜趴在餘婷君的耳朵說:“不會是你弄死的吧?”餘婷君說:“滾你丫的,真邪惡。”
現在隻有我一個人是無業遊民,每天晚上聽他們討論工作上的事兒我總是插不上嘴,我這麼能侃的人居然也有當聽眾的時候,忽然覺得很孤獨。
當太陽再一次照耀大地的時候,我又開始了找工作的生涯。穿上職業裝,拿著我的簡曆,滿心歡喜地盼望著奇跡的出現。
我坐上公交車來到一棟寫字大樓前。我是從報紙上看到的這條招聘廣告,是在報紙中間的夾縫裏,很不起眼的一小塊。他們要招一個貨運代理員。
我抱著我的簡曆,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去。綴綴曾告訴過我,麵試時甭管你有沒有信心都要裝作很有信心,讓人家看你一眼就覺得你丫是個人才。
來到麵試地點,靠!這麼多人,怎麼跟趕集似的。男的無一例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女的無一例外穿著西裝裙,踩著高跟鞋。放眼望去,頗為壯觀。我把報紙翻出來核對一下,時間地點都沒有錯啊,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這廣告上說隻招一個貨運代理員。以前班長形容當前的工作形勢說“狼多肉少”而現在在我看來,豈止是狼多肉少,簡直就是沒肉。
我被安排在等候室裏,裏麵的人跟約好了似的全在那玩手機。我對旁邊的人笑了笑準備和她聊會兒,誰讓咱北京人的嘴巴閑不住呢。可誰知道我對她報以微笑她卻對我報以白眼。不就是跟你競爭一下工作崗位嗎?又沒把你家的祖墳給掘開對裏邊的人鞭屍。
聽到有人喊我名字,我立馬站起來小跑著過去。我是怕裏麵的人等急了,他們若是一急那後麵就基本沒有我什麼事兒了。我儀態萬千地走進去,站定,大腿蹬直,昂頭挺胸,雙手交叉放於腰帶前,麵帶微笑。這些都是綴綴教出來的,她比容嬤嬤還狠,容嬤嬤再狠再沒人性那也隻是演戲不是?可綴綴是玩兒真的。每當我站得有點兒變形的時候,她一皮帶甩在我的屁股上,然後嘴裏念叨著她那二十一字方針:抬頭挺胸,收腹提臀,雙手交叉放於胸帶前,麵帶微笑。我心裏想著您那麼狠勁兒地抽我我能笑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