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女殉夫,生死不棄
“三言”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批表現男女之情的作品,在愛情觀、婚姻觀上有許多呼喚民主平等的新意識。但是在呼喚民主的同時,小說家又擔心婦女解放得太出格了。不時地要跳出來,為婦德張目。
這些故事表達男女之情時,大都把主動權交到女子的手上。
《警世通言》第二十二卷《宋小官團圓破氈笠》中的宋金,因生重病被撐船的嶽父母拋棄在江邊的荒山上。妻子宜春得知後,一把扯住母親,哭天哭地叫道:“還我宋郎來!”並斥責爹爹“不仁不義,傷天害理”。父母勸其改嫁,宜春以死自誓。親自登上荒山尋找丈夫,逼父母書寫招帖,遍處張貼。三月之後,推測丈夫已死,宜春便穿起重孝,“朝哭五更,夜哭黃昏”,一直過了三年,直到宋金尋到船上時,還看到宜春身著重孝。而宋金富貴之後,不忘舊妻,千方百計找到嶽父母的船,很有情義。
《警世通言》第二十四卷《玉堂春落難逢夫》也是表現男女之情的重要作品。該作敘述王景隆與北京名妓玉堂春(蘇三)私訂終身。王生萬金散盡被鴇母趕出家門,蘇三受盡鞭笞之苦拒不接客。後來,蘇三被賣給山西商人沈洪,帶到山西,亦誓不受辱。沈洪妻子欲毒死沈洪、蘇三,不想單單毒死了沈洪,蘇三被沈妻誣陷,下在洪洞獄中。王景隆中了進士,做了官,到京尋訪蘇三消息,又乘到山西做官的機會,微服私訪,救出了蘇三,夫妻終於團圓。
作者刻意塑造的烈女賢婦,品行太完美了,難免缺乏令人信服的基礎。如《醒世恒言》第九卷《陳多壽生死夫妻》寫朱家女兒多福與陳家兒子多壽九歲訂親,陳多壽十五歲時,遍身生癩,不人不鬼。他多次主動提出退婚,而多福竟以懸梁自盡表示不願改字他人。多福嫁到陳家後,多壽為不連累妻子,飲毒酒自殺,多福發現後亦飲毒酒。作者讚揚說:“相愛相憐相殉死,千金難買兩同心。”
無論是“三言”還是“二拍”,實際上都是一個矛盾體。同樣的馮夢龍、淩濛初,既發表抨擊男女不平等的激烈言論,又自相矛盾地要求婦女就範。其中既有著新的、進步的東西,同時又存在著舊的、落後的成分。這一切正反映了它們作為新舊交替時代的產物,必不可免地要烙上新舊思想交雜的時代印記。
勸人為善,勸人懲惡
《喻世明言》第二十七卷《金玉奴棒打薄情郎》寫窮秀才莫稽入贅到團頭(乞丐頭兒)家裏,靠妻子金玉奴的幫助,會試及第。莫稽做官之後,卻怕這門親事“被人傳作話柄”,居然把妻子推到河裏。淮西轉運使將金玉奴救起,認作女兒,並有意配給他的下屬莫稽為妻。誌得意滿的莫稽跨進新房的時候,被一頓棒打,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這篇小說伸張著一種下層人民的道德:即使妻子出身微賤的團頭之家,也不能鄙薄她,負情於她。
《警世通言》第三十四卷《王嬌鸞百年常恨》敘述周廷章追求王嬌鸞的時候,指天發誓,“口中咒願如流而出”,但一旦分別,就乖乖地聽從父親的意誌,“慕財貪色,遂忘前盟”,和魏氏女結了婚,“如魚似水,竟不知王嬌鸞為何人矣”。二十一歲的王嬌鸞在絕望之餘,懸梁自盡。吳江大尹得知此事後,痛罵周廷章的負情,給予一頓亂棒,說:“用亂棒打死你,以為薄幸男子之戒”,“頃刻之間,化為肉醬,滿城人無人不稱快”。這一情節結局表現了作者對負情者的憎惡和鞭笞。
作者所教導人們的是什麼?《警世通言》第十三卷《三現身包龍圖斷案》結尾說:“寄聲暗室虧心者,莫道天公鑒不清”,宣揚不要做虧心事。《警世通言》第七卷《陳可常端陽仙化》結尾也說:“從來天道豈癡聾,好醜難逃久照中。說好勸人歸善道,算來修德積陰功。”翻來覆去都是一句話:好人壞人,日久自見。涇渭分明地規勸人們修德行、做善事、積陰功等等。
輪回報應,不虧行止
因果報應是佛教教義的支架之一,與道教也有密切關係。如何詮釋因果報應?因就是因緣。因緣生萬法,是佛法中的重要義理。因是原因,即事物產生的內部規律;緣指事物變化的外部條件;果報就是變化的結局。
《醒世恒言》第二十八卷《吳衙內鄰舟赴約》敘述南宋時期江州秀才潘遇到臨安會試,本來其父潘朗夢見潘遇中了狀元,店主人也夢見土地公公告知今科狀元姓潘,明日午間到此。但因潘遇見店主人女兒美貌無比,私自勾引,虧了行止,狀元遂被別人得去,一生鬱鬱而終。
“不虧行止”的主張有著合理的因素,但在馮夢龍“不虧行止”的前提下絕不是否定個人私欲。同一篇“正話”敘述長沙通判吳度升任揚州府尹,攜子吳彥上任,船泊瓜州,遇新任荊州司戶賀章,兩船相傍而泊。吳彥與賀章之女秀娥一見傾心,秀娥遂約吳彥深夜到她船艙私會。天未明,兩船俱發,吳不得歸,白天匿於小姐床下。後來其母聽見床下鼾聲,事乃敗露。賀章夫婦到了武昌時,便差一仆人將吳衙內送走,並寄書吳父使遣媒求婚。吳彥、秀娥私通,按照傳統觀念,乃傷風敗俗之事,但作者讚揚他們“少男少女,情色相當”,肯定了少男少女情欲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