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墜落的龍旗(1)(2 / 3)

當時軍營裏眾人不服,認為袁世凱靠殺人媚上,好事者做了一首打油詩加以諷刺:

“本是中州假秀才,中書借得不須猜,今朝大展經綸手,殺得人頭七個來。”

七顆人頭,奠定了袁世凱在慶軍裏的地位。此後,在誘捕大院君、平定叛亂的係列事件中,袁世凱憑借著膽大果決大顯身手,不但為吳長慶深深信任,也贏得了複位後的朝鮮國王李熙的禮遇。“壬午兵變”平定後,清廷獎賞有功人員,一介白丁袁世凱因“治軍嚴肅,剿撫應機”,被授予同知,賞戴花翎。

不靠科舉也能當官,得意洋洋的袁世凱磕頭謝恩的時候,大概心裏會湧現“劉項原來不讀書”的詩句吧。

兩年後,吳長慶調離朝鮮,站穩腳跟的袁世凱卻步步高升,由李鴻章奏舉,任駐漢城清軍“總理營務,會辦朝鮮防務”。

這個職務相當於清王朝駐朝鮮的全權大使,與朝鮮國王平起同坐。就這樣,年輕的袁世凱在朝鮮淘到了政治生涯的第一桶金子,當上了十二年的朝鮮監國。

1894年,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把朝鮮半島推入了戰火的深淵,同時讓袁世凱的朝鮮美夢戛然而止,最後灰溜溜地逃回國內。

風暴的源頭是“東學黨事變”。

2. 當冒險家碰上大騙子

“東學黨事變”是發起於朝鮮全羅道的秘密宗教起義,起義者不滿貪官汙吏、西方列強和日本,倡導以儒家傳統的“東學”對抗天主教等“西學”,他們的戰鬥口號是“懲辦貪官汙吏”、“斥倭斥洋。”

先是壬午兵變,後是東學黨事變,朝鮮為什麼那麼亂?

十九世紀末期的朝鮮時局,四個字就足以形容:內窮外患。

國內,李氏王朝政治昏庸,經濟落後,老百姓窮的吃不飽肚子。淮軍將領聶士成當時奉命考察俄朝兩國,在朝鮮他受到一位府尹的接待,食物卻“腥臭難以下咽”。他在考察日記中,對朝鮮城鎮民眾生活的結論是“荒陋至極,民苦可知”。

不但老百姓窮,當官的也不富裕。從老照片可以看到,當時朝鮮的一品官員出行時,交通工具居然是簡陋的獨輪車。

國外,日本、俄羅斯兩個強鄰像兀鷹一樣緊緊盯著朝鮮這塊腐肉,都希望在朝鮮事務上插上一腳,李氏朝廷內部順理成章分為親日派、親俄派,當然,更多的是親清派——畢竟中國是朝鮮幾個世紀以來的宗主國。

外憂內困,朝鮮全國怨聲載道,終於,1894年2月,震撼半島的“東學黨事變”在全羅道爆發了。

東學黨的起義軍拿著簡陋的刀槍弓矢,打敗了一批批鎮壓的官軍,朝鮮原本脆弱的軍事力量崩潰了。最巔峰時期,起義軍控製了朝鮮南部三道,並建立了自己的政權機構。這下,李氏王朝如坐針氈。

盡管很不情願,但朝鮮的當權者隻好選擇向宗主國借兵平亂這條老路了。

袁世凱密切關注著這場變動,在他的腦海裏,這場變動甚至是上天賜給他的機會:一旦中國發兵平亂,坐鎮朝鮮的他理所當然獲得更多的政治資本。自詡為軍事奇才的袁世凱,對東學黨不屑一顧:“方今東學跳梁,若使餘畫策,期以十日,必不難討滅之。”立功心切的袁世凱一方麵鼓動朝鮮向中國請求派兵,一方麵向李鴻章報告主張發兵,說:“韓歸華保護,其內亂不能自了,求為代戡,自為上國體麵,未便固卻。”

時任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的李鴻章,相當於大清的最高軍事、外交首腦,多年的外交經驗讓他狐疑不決,他的顧忌來自於日本。

按照1885年簽署的《天津條約》,中國隻要出兵朝鮮,日本也有理由出兵。李鴻章最擔心日本乘勢出兵,形成亂局,清政府應付西方的老虎還忙不過來,萬一再招來東方的惡狼,豈不是得不償失。

不過,在風頭正健的袁世凱看來,日本容易搞的定。

日本駐朝鮮公使大鳥圭介向袁世凱一再保證,對中國出兵,日本“必無他意”,最多是調來幾百兵保護使館而已。袁世凱在他的誘使下,終於鑽進了圈套。

在袁世凱一次次的來電敦促下,李鴻章終於打消了顧慮。

6月3日,朝鮮政府在袁世凱的催促下,攜政府照會正式請求中國派兵。6月6日,中國出兵,同時照會日本:我們隻是應藩國之請,平定叛亂後立刻全體回國。

事實證明,和日本人在國際事務上的欺詐比起來,袁世凱的才智實在遠遠不夠,他沒有想到:堂堂一個國家,堂堂一個政治家,說話居然這麼不算話!袁世凱以後的政治生涯裏,屢屢玩弄騙術,不能不說,在朝鮮的這段經曆,日本人給他上了刻骨銘心的一課。

3. 日本,連市井流氓都在請戰

兵發朝鮮,日本等待這一刻實在太久了。

日本是個懸浮在大海裏的孤島,在日本人看來,朝鮮半島簡直就是老天賜給大和民族最好的後花園。兩千年以來,日本一直覬覦著這片盛產大米的土地,或者說,覬覦著一條通往廣闊大陸的通道。明治維新以來,國內“征韓論”的嗓門越來越大,翅膀硬了的日本在朝鮮事務上,更是不遺餘力地事事都要插一杠子。一方麵,日本拒不承認中國和朝鮮的宗藩關係,宣傳朝鮮是獨立的王國;另一方麵,日本想方設法在朝鮮獲得了和清朝同樣的政治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