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高貴鄉公甘露二年(公元257年)
夏,四月,吳主臨正殿,大赦,始親政事。
孫權死後,東吳不停地折騰,折騰個不停。
先是孫峻清洗了諸葛恪。孫峻運氣還算好,自己病死的,他死了以後,弟弟孫為侍中、武衛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掌控了朝政。
自東吳以來,但凡南朝,君主都建業(南京),另有重臣都督荊州,這樣才能形成對北方的有效防守,這個格局是從孫權、周瑜那時開始形成的。駐兵中遊對拱衛下遊都城幹係甚大,所以非親信大將不能任此。孫掌權,就想把駐在武昌的驃騎將軍呂據調回來。呂據是老資格,一看調令就知道有貓膩,於是聯絡諸將表薦滕胤為丞相。滕胤和諸葛恪、孫峻同為孫權指定的輔政大臣,而且和呂據是連襟,呂據聯絡地方力量擁滕,正是想壓孫這個小字輩一頭。孫也不能不在意滕胤的態度,於是任命滕胤為大司馬,讓他到武昌代替呂據。按說這也算是一個折中的方案,但是滕胤不去,他已經知道呂據帶兵順江而下。
滕胤死守在家,指望呂據打回來,再出門和親家會師,根本沒有起到內應的作用,結果失去了戰機。孫誅殺了滕胤三族,掉頭全心全意對付呂據。呂據失去內應,走投無路,有部下勸他降魏,呂據是吳國老臣,堅稱“恥為降臣”,遂自殺。
此後,孫在朝中再無對手,“負貴倨傲,多行無禮”。
吳主孫亮十五歲了,開始親政。這位小皇帝心明眼亮,是個聰明仔。有一次他要用蜂蜜,取來以後發現蜜中有老鼠屎,於是把管理員喊來。管理員嚇得要死,孫亮指著一個太監問:“是不是這個太監和你要過蜂蜜?”管理員馬上回答:“是啊,可是我不能給他啊。”這個太監還想狡辯,孫亮讓人把蜜中的老鼠屎破開,大笑著說:“若屎先在蜜中,中外當俱濕;今外濕裏燥,肯定是這個小子剛才弄的,想嫁禍於人。”
這位可以做福爾摩斯的小皇帝很聰明,他也知道沒有皇帝的軍隊便沒有皇帝的一切,所以挑選三千個十五歲至十八歲的少年,在禁苑中教習,並聲稱:“吾立此軍,欲與之俱長。”但是這樣會不會讓孫大將軍同誌有些不安呢?
孫亮親政後,孫奏事,孫亮“多所難問”,就是老有刁難的意思,孫是又氣又怕,幹脆稱疾不朝。
孫亮與全公主及將軍劉丞密謀誅殺孫,結果泄密,孫先下手為強,廢掉了孫亮。
孫廢掉了孫亮,本欲自立,他也是宗室(孫堅之弟孫靜曾孫),也有這個資格。虞翻的兒子虞汜勸他做伊尹、霍光,說做伊、霍更加偉大,有實權有名聲,孫於是擁立了琅玡王孫休(孫權的兒子,孫和的弟弟,孫亮的哥哥),是為吳國第三任皇帝。
孫休比孫亮老到了很多,他上任以後,對孫兄弟加官晉爵,賞賜有加,孫的請求都予以滿足,一無違者。與此同時,孫休又和輔義將軍張布、左將軍丁奉暗中策劃清除孫。
還是最老套的辦法,設宴設伏。是年臘月,按慣例要舉行“臘會”,孫也有所預感,稱病不赴會。孫休派人一遍又一遍地請,這玩意兒不去不行啊,孫給家人安排:“估摸著我到了,你們就在家裏點火。報了火警,他們就不能再強留我了吧。”
孫赴會,一會兒119報火警,孫說:“我要回家救火。”孫休笑道:“這點小火用不著勞煩丞相。”孫正欲起身,張布、丁奉使個眼神,N個大漢就把孫摁在地上五花大綁起來。
孫叩著頭喊道:“我願意被發配到交州。”
孫休說:“你怎麼不把滕胤、呂據發配到交州?”
孫又叫道:“我願意罰做官奴。”
孫休嗬嗬一笑:“你怎麼不讓滕胤、呂據做官奴呢?”
當年秦二世被殺前也曾這麼要求過,政治鬥爭中失敗了,想安全下莊退而求其次,得到的回答永遠是:“弗許!”
政局如棋亦如烙燒餅,孫峻被開棺戮屍,諸葛恪、滕胤、呂據按相應規格改葬。有人請求為諸葛恪立碑,孫休詔曰:“盛夏出軍,士卒傷損,無尺寸之功,不可謂能;受托孤之任,死於豎子之手,不可謂智。”嗬嗬,無能不智,連平反都要留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