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交易(1 / 1)

魏高貴鄉公甘露三年(公元258年)

先是,丹陽太守李衡數以事侵琅玡王,其妻習氏諫之,衡不聽。

孫休上台時,吳國元氣已泄。

孫權的大兒子孫登如果不死,也許情況會好點——大太子早死,真的是國家的災難。孫權對小兒子們不放心,瘋狂折騰,結果孫和、孫霸、孫亮三個兒子全部不得善終。生子當如孫仲謀,仲謀生子複如何?

孫休剛上台還頗有人君氣象。有個故事可以解析一下——

孫休在丹陽做琅玡王時,丹陽太守李衡侵壓過他。諸王之國,當他們還是皇帝的兒子時,沒人敢欺負;當他們成了皇帝的兄弟甚至叔叔伯伯的時候,這就不好說了。鳳凰落架不如雞,龍子下鄉不如民。李衡是因為勢利還是受到朝中什麼人的指使,這就不可考了,現在人家平地一聲雷做皇帝了,你怎麼辦?

李衡想到了投奔魏國,他老婆習氏說:“琅玡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顯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這個判斷相當準確,就算是流氓黑社會,隻要他貪求名聲就好辦,何況皇帝乎。習氏還特別強調,要李衡“自囚詣獄,表列前失,顯求受罪”。如此則可以“逆見優饒”。這個女人太厲害了,講政治,顧大局,摸透了帝王心,真是不得了。

第一,要公開認罪,一公開,孫休要顧忌名聲就不能暗中報複;

第二,主動自罪,既可以讓孫休出出氣,又等於和皇帝提出要約,大家可以做一筆交易。我坦白,你寬大;我得優待實惠,你得容人的虛名。

為什麼說孫休有帝王氣象,就是他為了大局不會挾私報仇,個人恩怨該放下就放下。

政治妥協和辯訴交易是這麼做的,李莊在監獄裏應該好好讀讀《資治通鑒》。

無罪變有罪,這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有罪成無罪,這是政治博弈的中獎者。

孫廢了孫亮,立了孫休,孫休上台以後,廢(此處的“廢”以江湖黑道的解釋為準)了孫,但是絕不會把權力再歸還孫亮——我們有《物權法》,但沒有《權權法》。財物可以根據法律和習俗物歸原主,權力則一旦失去是不會有人送回來的。

權力不但不能物歸原主,而且會妨害原主,被貶為會稽王的孫亮被自己的奴仆告發,說他“使巫禱祠”。大家知道,古代政治鬥爭,一沾上這類事準沒好結果。孫休不能下令殺掉弟弟,貶黜孫亮為侯官侯。侯官在福建,林則徐的老家,現在是僑鄉富裕得很,當時是蠻瘴之地。孫亮自殺——是“被自殺”還是他真的拒絕吃苦不想去,這種事沒有真相,就算維基解密也找不到真相。

孫休喜歡讀書,想請博士祭酒韋昭、盛衝一起討論,搞個讀書沙龍,研討學問,廣交朋友。但是,皇帝想這麼做有時候也是不行的。幫助孫休殺掉孫的張布反對這樣做,因為皇帝一有新朋友,就會忘掉老朋友。

君臣之間有段對話,挺有意思:

孫休說:“我隻是和他們討論學問,你不要擔心他們在背後說你的壞話。”孫休點破了張布的私心,但口吻仍然是親近的。

張布惶恐陳謝,說擔心皇帝讀書妨礙政事。

孫休口氣加重:“政務學業各不妨礙。孫不讓我接近大臣,想不到你也是這樣。”

張布一聽趕緊磕頭。

孫休口風又轉了,很親切:“咱們聊天相互開導,何至叩頭乎!你的忠誠遠近所知,吾今日之巍巍,皆君之功也。《詩經》上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咱們要做到善始善終哦!”

孫休雖然又軟又硬,讓張布啞口無言,但是他還是擔心張布疑懼,最後還是按照張布的意思撤銷了沙龍。

孫休在政治上還是相當老到,對孫下手非常快非常狠,對張布則亦挫亦拉,對孫亮則寧枉勿縱,所以很快鞏固了自己的權力。同時,鼓勵農桑,發展經濟,孫休在任時讓吳國喘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