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 湣帝司馬鄴(1 / 1)

晉孝湣皇帝建興元年(公元313年)

夏,四月,丙午,懷帝凶問至長安,皇太子舉哀,因加元服。壬申,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衛將軍梁芬為司徒,雍州刺史麹允為尚書左仆射、錄尚書事,京兆太守索為尚書右仆射、領吏部、京兆尹。是時長安城中,戶不盈百,蒿棘成林;公私有車四乘,百官無章服、印綬,唯桑版署號而已。尋以索為衛將軍、領太尉,軍國之事,悉以委之。

懷帝司馬熾被殺,湣帝司馬鄴在長安即皇帝位。司馬鄴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孫子,他爹是吳孝王司馬晏。司馬炎本來兒孫巨多,至播亂以來,自相殘殺加上外人屠殺,後來就相當稀缺了。司馬鄴稱帝的本錢就是挨著司馬炎的血統近,除此而外俱不足憑,所以小鄴同學勉強做了三年皇上,與叔皇司馬熾一樣再遭羞辱和殺害。

司馬熾諡“懷”,司馬鄴諡“湣”,司馬炎中意的太孫司馬遹諡“湣懷”。慈仁短折曰懷,在國遭憂曰湣,湣、懷皆非佳諡,對司馬氏來說倒也匹配。

當時的長安“戶不盈百,蒿棘成林”,兵燹(xiǎn)之後,荒蕪一片,“公私有車四乘”,可以說建都不宜,更關鍵的是長安和漢都平陽(今山西臨汾)太近了,沒有戰略空間,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勢難固守維持。擁戴司馬鄴在長安做皇帝,多半是原在西北的地方官貪功所為,梁芬、麹允、索等以為立個中央,權威就自動生成,自己封官完畢,便開始號令全國,組織大會戰——他們命令當時最有實力的南陽王司馬保“徑詣長安”、“直造平陽”,命令琅玡王司馬睿“徑造洛陽”,約期舉行全麵性的反攻。

皇帝的權威和合法性,在於九州混一天下太平。你有刀把子,勢力強盛,你就獵取天下的獵人;你把天下搞亂了,把寶座丟失了,你就是那隻被獵的鹿,天下便可共逐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理論上講人人都可以站出來;但是在司馬家搞亂天下這種大背景下,司馬家族究竟誰還有資格做皇帝,也需要一次“信任投票”,也就是需要各地有實力的諸侯上表勸進。此時此刻,就算是司馬炎的親兒親孫,也不能罔顧實力,當仁不讓。還沒有得到大家的正式擁戴和祝賀,便大大咧咧下詔組織大會戰,則更是把權力當兒戲了。

推人及己,所以後來司馬睿在登基前,就知道一定要把戲份兒湊足,等各方都上表擁戴,哪怕是口服心不服,也得形成一個共識,然後再行君權才可以名正言順,這裏麵實際也存在著一個隱形的契約。

司馬鄴既無地利,又無人和,身邊大臣都是地方官出身,威望不足,更沒有人真正懂得中樞權力如何運作,隻憑著我身體裏流著武帝的血就號令天下,不免失於天真。

中國治亂相銜,天下大亂到天下大治,治亂循環,綿綿然無有盡期。在天下大亂的情形下,代表秩序的皇帝就是人民祈盼的大救星。當代學者秦暉就曾論述道:中國沒有“神聖家族”,中國的皇帝既不是宗教神權的代表,也不是公正正義的代表。人民不可能對他無條件擁護和尊敬,他隻是秩序和穩定的代表,納稅人上繳皇糧國稅,其他權利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隻和你交換天下太平,如果連做太平犬都做不成,天下隻好重新選擇。在沒有公認的真命天子的時候,以前的皇族當然有更多的機會,如劉秀如司馬睿,但是他們的權威不是簡單地繼承於祖輩,他們都得重新“被確認”一次,關鍵是要得到官僚士族的擁戴,至於底層的老百姓,他們一直是被代表的。

司馬鄴的小朝廷連偏安都不能算,從一開始就岌岌可危。三年後,漢大司馬劉曜圍攻長安,長安缺吃少喝,“米鬥直金二兩”。司馬鄴餓得頂不住了,決定投降。

總領軍國大事的是索,他是索靖的兒子。索靖曾撫洛陽銅駝而預言“會見汝於荊棘中矣”!他的預言相當準,他的兒子後來果然在荊棘成林的長安苦撐危局。

史書記載:司馬鄴派使者向劉曜投降,索扣押了使者,而改派自己的兒子,誑劉曜說城中還有一年之糧,若許以索為萬戶郡公才會投降。後來,劉聰以不忠的罪名殺掉了被俘的索。索靖再有預見能力,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兒子最後會落個不明不白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