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沒有競爭者(1 / 1)

晉孝湣皇帝建興二年(公元314年)

有流星出牽牛,入紫微,光燭地,墜於平陽北,化為肉,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漢主聰惡之,以問公卿。陳元達以為:“女寵太盛,亡國之征。”聰曰:“此陰陽之理,何關人事!”聰後劉氏賢明,聰所為不道,劉氏每規正之。己醜,劉氏卒,諡曰武宣。自是嬖寵競進,後宮無序矣。

《晉書》多有怪異之事,而涉及胡人建立“譖偽諸朝”時,這種情況尤其嚴重。《晉書·劉聰載記》就有好多。有天降大肉於平陽,有劉後生一蛇一虎,有豬狗戴冠佩綬,衣冠楚楚地在相府(劉聰子劉粲任相國)門前表演三級片,那是相當的三俗。《晉書》完成於唐朝,比《宋書》《齊書》等南朝諸國史都出得晚,《後漢書》也是晚於《三國誌》,中國的正史和朝代更迭有時並不同步進行。《晉書》應該是“深思熟慮”的作品,但神怪異聞仍多處出現,司馬光著《資治通鑒》時,也對一些怪異之事不加剔除,大概是這些故事有助於批倒批臭這些戎狄蠻夷吧。

晉帝國在立國之初,既沒有按照儒家的那一套建立綱常禮教精神文明,也沒有按照法家那一套運用“權、術、勢”強化統治,所以腐化墮落得很快,失去控製也很快。這個時候,如果有個強有力的競爭者,改朝換代就會順理成章地進行,但是環視天下,居然就是沒有真命天子。當時所謂的五胡,讓他們提出的超越“明君賢相”的政治理想固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針對晉氏的奢侈腐爛,建立一個艱苦樸素的政權,應該可以做到。比如劉漢,既然是發端於俺們山西這樣的窮地方,弄個類似陝甘寧邊區這樣的東西,稍微講講政治、講講艱苦樸素為人民服務,也就有足夠的競爭力了。但是他們腐敗得極快,連三代都傳不下來。劉淵、石勒雖有人君氣象,一來命短,二來後事安排有問題,所以都是其興也勃,其亡也乎。沒有人君臨天下,隻有宵小禍百姓,老百姓做不了太平犬,進入了連奴隸也做不穩的時代。

劉聰好色,大臣們的女兒他一人全包了;劉聰也好玩,經常晨出暮歸,這些對皇帝來說,嚴格地講還不能算毛病,反而說明他精力過人和俺們的雄主秦皇漢武有一比。劉聰也喜歡大搞形象工程,興造宮殿,大臣陳元達切諫,為了防止劉聰把自己一轟了事,他把自己鎖在劉聰所住的逍遙園裏的一棵樹上,這麼一鬧騰,冒死犯顏的忠臣有了,“虛心納諫”的明君也有了,逍遙園改名“納賢園”,一處世界文化遺產也有了。鬧騰完了,劉聰對陳元達實話實說:“他媽的,卿當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劉聰學著和漢人一樣虛偽,他名義上立弟弟劉乂為皇太弟,而實際在培養兒子劉粲。他讓劉粲一起和劉曜出征積累聲望,後來任命劉粲出任相國,總攬朝政,這樣的安排大大激發了大臣們挑撥離間的熱情。

劉聰縱情聲色,玩弄小權術,讓兒子和弟弟內鬥,但是對帶兵在外的劉曜(陝西一帶)、石勒(河北一帶)、曹嶷(王彌大將,王彌被石勒殺後,自領餘部在山東割據),根本沒有辦法節製,除了不斷地升官加爵,還得特別注明“得專征伐”,也就是他們想打誰打誰,有發動戰爭的權力。也許劉聰以為這些軍頭們都應該無條件無限忠於他們父子,還做著一世二世以及萬世的美夢。

世無英雄,遂使天下混亂不已。在中國式的治亂循環裏,沒有強人就沒有穩定,久而久之,國人對威權政治就有一種心理依賴,對強人領袖就會匍匐崇拜。領導人一旦溫和親民,屁民們反而覺得他沒有官樣。哈耶克說極權主義必然會選擇惡人上台,這不僅是競爭上台的需要,也是在更大背景下符合民眾的期待。

在當代學者的語境裏,有新儒家,有新左派,還有新權威主義。順便說一下,最近有兩個人被關押引發了不同人群的憤怒,一位是釣魚島的那位漁船船長,一位是寫《大遷徙》的謝朝平。喊話聲音最響的,前者是民族主義分子,後者是自由主義分子,但最後大家指望的還是權威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