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所論皆是形成《史記》定本的校勘整理工作,近代以來尚有幾次《史記》校勘工作,雖未形成《史記》定本刊刻,但留下了豐富的校勘記,可供參考。
校勘記
清末嘉興錢泰吉嚐彙校《史記》各本,留有校勘記。張文虎《校刊史記集解索隱正義劄記》跋語雲:“先是嘉興錢警石學博泰吉嚐彙校各本,曆三十餘年,點畫小殊,必詳記之。”(見徐蜀編《史記訂補文獻彙編》,P192)周學浚曾借其本過錄,後金陵書局校刊《史記》即依周氏過錄本覆校付刊。張文虎撰《校刊史記集解索隱正義劄記》所記諸本異同亦“大半取資錢校本”(同上)。然而張文虎校刊金陵本《史記》時並未親見錢校本。《張文虎日記》同治十年(1871)二月廿六日記雲:“複校《史記》本紀,時從子密借警石先生校本也。”(《張文虎日記》P248)此時金陵本早已刊刻畢工。魯實先雲:“此書雖經張文虎《劄記》所采,究未全錄,尚多精語,可供收輯也。”(見《史記會注考證駁議》,P16)其說良是。錢泰吉於同治元年(1862)避太平軍亂輾轉至安慶,於曾國藩幕中得見其子錢應溥(子密),次年卒於安慶旅舍中。據《張文虎日記》,則錢氏《史記》校本尚存世。其後蓋散佚,魯實先雲:“劉承幹藏有殘冊,浙江圖書館孤山分館亦藏五冊。”(《史記會注考證駁議》P16)
清丁晏以王延喆本、柯維熊本《史記》校毛氏汲古閣本,參以《評林》本、陳子善本,撰《史記毛本正誤》,專事《史記》正文文字校勘,篇幅雖短,而發明毛本訛誤不少,頗可參考。
清光緒二十年(1894)陝西味經書院在劉光蕡主持下嚐翻刻殿本《史記》,留有《史記校勘記》130卷。魯實先《史記會注考證駁議》記“《味經堂校記》,光緒二十年陝甘味經刊書處校刊,凡二十冊”,當即謂此。今未見其書,不敢妄論。
民國初年,吳興劉承幹嘉業堂翻刻其所藏宋蜀大字本《史記集解》,延請名家校勘,留有校勘記,鮮為人知。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辛壬稿卷二》載有“宋蜀大字本史記校勘記不分卷二冊”、“宋蜀大字本史記校勘記不分卷四冊”、“宋蜀大字本史記校勘記一百三十卷十八冊”三種手稿本,二冊本為葉昌熾、杜肇綸所撰,四冊本及十八冊本為王舟瑤所撰。據王氏提要,1917年,劉承幹覆刻其所藏宋蜀大字本《史記集解》,請葉昌熾為撰校勘記,杜肇綸佐之,僅成本紀、諸表,而葉氏殂世。其校記“廣搜宋、元以來諸刻,先據金陵局本,列其異同,並加考證”(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P465),“而於金陵局本之誤脫,考證極細”(同上,P466),所存二冊本是。其後更請王舟瑤踵其事,羅列諸本異文,引他說加以考證,所撰四冊本是。後以其例程功無期,乃但記所見諸本異同,成校記130卷,200餘萬字,所存十八冊本是。據王氏所記,王舟瑤十八冊本校勘記參校之本有:劉燕庭集宋百衲本、元中統本、元明間舊刻本、明天順間遊明本、正德十三年建寧府本、嘉靖六年王延喆本、嘉靖六年汪諒本、嘉靖九年南監本、嘉靖十三年秦藩本、嘉靖十六年李元陽本、萬曆五年淩稚隆本、崇禎元年程一枝本、崇禎十四年汲古閣單行《集解》本、又單行《索隱》本、清乾隆四年武英殿本,共計16種。此次校勘雖然沒有判定是非,但其臚列了十餘種版本的異同,其價值亦可與《史記會注考證校補》相比。其本今藏複旦大學圖書館。
1955年台灣二十五史編刊館影印仁壽本二十五史,《史記》以北宋景佑間刊本為底本。張玉春雲:“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藏本,即仁壽二十五史本,是在對淳化本刊修的基礎上,於宋仁宗景佑年間刊印,又於北宋末年補刊,在行格、文字上均存淳化本之舊,故應稱之為景佑本,是現存最早的《史記集解》本。”(《〈史記〉版本研究》,P125)此本原為傅增湘舊藏,後歸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原書有十五卷缺佚,配以南宋黃善夫本、元大德饒州路本。仁壽本二十五史影印時以台灣中央圖書館藏南宋覆刻景佑本配補,以使體例、版式歸一。景佑本為現存最早的《史記》版本,其價值自不待言。龍良棟即以仁壽本為底本,撰《景佑本史記校勘記》。其《自序》謂:“因據與殿本對校,複參以黃善夫本、王延喆本、吳汝綸點勘本《史記》、阮刻《十三經注疏》、王念孫《讀書雜誌》、王先謙《漢書補注》、《荀子集解》、胡刻李善注《文選》、東瀛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而作《景佑本史記校勘記》。”(《景佑本史記校勘記·自序》,見徐蜀編《史記訂補文獻彙編》,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P925)龍氏《校勘記》悉心考證,以發明殿本訛誤為主,並及黃、王諸本。影印本多有漫漶不清之處,《校勘記》別作補闕,附記底本缺文壞字於後。《校勘記》對於勘正今本《史記》訛誤亦頗有參考價值。
以上所論為專門就《史記》不同版本進行校勘者,清代以來學者各就所長,考訂《史記》,或成專著,或散見文集之中。如:王念孫《讀書雜誌》、王元啟《史記三書正訛》、梁玉繩《史記誌疑》、王筠《史記校》、郭嵩燾《史記劄記》、周尚木《史記識誤》、李笠《廣史記訂補》、王叔岷《史記斠證》、施之勉《史記會注考證訂補》、李人鑒《太史公書校讀記》、徐複《後讀書雜誌》、蔣禮鴻《蔣禮鴻集》、董誌翹《訓詁類稿》,等等。唯其雖於《史記》文字訛誤多有是正,然多不主版本校勘,今則不詳論。
今人賀次君《史記書錄》、張玉春《史記版本研究》雖不直接著眼於《史記》校勘,但《史記書錄》注重版本的校勘價值,張玉春在《史記》版本研究中校勘先行的研究方法,都為我們留下了大量的異文材料,尤其是稀見版本,雖不全麵,卻也彌足珍貴。
有關《史記》校勘的單篇論文亦不為少,限於篇幅,不再枚舉。
綜上,清代以來《史記》校勘研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幾次係統校勘,形成了幾個較為精善的版本,各有所長。當然,我們也應看到,由於各種原因,各次校勘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依據現有條件,彙校眾本,廣泛吸取前人校勘考訂成果,對《史記》重加整理,使之更趨完善,仍是擺在我們麵前的一項重要任務。
(此文為江蘇教育學院中文係講師王永吉博士論文的部分內容,導師趙生群。)
(梁建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