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4月14日,政務院副總理、全國政協副主席郭沫若在《人民日報》發表聲明:
“像花岡礦山大慘案和類似這樣的事件我們一定要徹底追究。”
1995年7月1日,也還是《人民日報》,報道這種“徹底追究”終於開始了。鑒於花岡慘案開中國民間索賠之先河,鑒於是由《人民日報》予以公開報道一事就具新聞性和曆史性,特照錄如次:
花岡事件幸存者在東京提起訴訟
據新華社東京6月28日電(記者江冶)花岡事件幸存者及死難者家屬11人今天向東京地方法院提起訴訟,狀告在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期間鹿島建設公司殘酷虐待中國勞工的罪行。
1945年6月30日,在日本東北部秋田縣花岡町(現大館市),被日軍抓來的700多名中國勞工不堪忍受工頭的殘酷剝削和壓榨而發動起義,遭到日本軍警鎮壓,結果130餘名勞工被日軍警嚴刑拷打折磨致死。據統計,從1944年8月至1945年11月,在為鹿島建設公司從事河道改造工程的986名中國勞工中,包括花岡事件死難者在內,共有418人喪生。
今天,以當年勞工隊大隊長耿諄為首的11名花岡事件幸存者及死難者家屬步入東京地方法院,遞上一份長達308頁的起訴書,要求法庭能以公正的態度解決鹿島建設公司與中國勞工之間的民間賠償等問題。
起訴書還詳細敘述了日本在侵華戰爭期間綁架中國勞工的曆史,控訴了在戰時經濟體製下日本企業奴役和殘害中國勞工的罪行。
為這次訴訟擔任辯護律師團團長的新美隆在今天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說,綁架奴役勞工為國際法所禁止,應該追究與花岡勞工事件有關企業的曆史責任。
6月29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陳建聲明:“我們要求日本方麵本著負責的態度認真對待這一問題,並合理地加以解決,包括給予必要的賠償。”
是時耿諄已是耄耋老翁,他的難友已紛紛辭世,寥寥無幾。“打掉牙齒往肚裏吞”、“忍字心上一把刀”——我們之善於沉默,無人可比,因此合眾國際社6月29日評論道:
“中國今天打破了長期以來在個人要求日本作出賠償問題上保持的沉默,要求東京對它在二戰中的暴行的受害者給予賠償。”這裏,該社對花岡索賠做了合乎邏輯的延伸。誠然,“綁架奴役勞工為國際法所禁止”,而國際法所禁止的豈止綁架奴役中國勞工一宗!又豈止於企業的曆史責任!
三年過去了。“重慶大轟炸”60周年祭,“感謝”日本打破了重慶人的忍耐限度,受害者董德芳遂起而向日本政府提出索賠。
茲照錄1998年5月29日《重慶晚報》的一版頭條新聞:
日本電影《自尊》美化東條英機,為侵略戰爭辯護,激起重慶老人董德芳無比憤怒。這位當年日機轟炸的受害者,至今留下了明顯傷痕。她大聲說——
“我要向日本索賠”
本報訊 七旬老人董德芳鬱積胸中達半個多世紀的憤怒,昨日終於迸發:“我要向日本索賠!”
憶及1940年遭遇日軍飛機的轟炸,董德芳老人眼中的恐懼並未隨戰爭的硝煙消逝——
“紅燈籠掛起來了——日本飛機來了——”日軍空襲那天中午,尚是小女孩的董德芳正與小夥伴在南岸丁家嘴場口玩耍。當報警的紅燈籠換下綠燈籠時,他們隻能擠在屋簷下躲避。日軍飛機“轟轟”有聲地飛臨頭頂,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們忘了危險,竟好奇地數起空中如鷂鷹般的日機……當她被人從厚厚的泥土中挖出時,黃桷樹上滿是小夥伴們炸碎的肉片,還有一條腿在樹枝上晃動……
說到此,董德芳老人情緒激憤地撩起褲腳:“你們看,右腿膝蓋以下的肌肉,全被彈片割掉。右邊腳踝上部一塊已沒皮膚,骨頭也看得見。最惱火的是,腳腕處有個小洞,幾十年來一直流膿……”
老人的大女兒倪世珍接過話茬:“豈隻無辜的母親一人。祖父母因此憂憤成疾,相繼撒手人寰。住院半年後,孤苦伶仃的母親不得不外出幫人洗衣度日。從我記事起,家裏一直鬧窮,從沒伸展過。尤其是母親殘疾,幾十年未間斷治傷。據說,有毒彈片傷及骨頭,根本不能治愈,惟一選擇是截肢。”
談及索賠,倪世珍慨歎:“再多的錢,也彌補不了罪惡戰爭給我們一家帶來的創傷。這麼多年來,我們默默忍受,並未考慮索賠,是相信罪惡戰爭已遠去。誰知,前不久,報上說日本正放映為超級戰犯辯護的電影《自尊》。我們對此憤怒至極,難道無辜的中國人沒有自尊?母親應該站出來向日本索賠,以此警告日本人不得篡改曆史;更以母親這本活曆史,告誡子孫毋忘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