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執政大臣華元對申舟這一挑釁行為由衷地憤怒,他滿腔怒火地說:“楚國使者居然可以不經過我國政府同意,大搖大擺地過境,把我國看做是楚國轄下的縣城。如果我們不殺死楚使,楚國人就會無視我國的主權,把我國當做一個滅亡的國家看待;如果我們殺死楚使,楚國人一定會報複,前來進攻,到時我國恐怕也要滅亡。看來橫豎是個亡字,我看還是要殺了楚使。”
宋國人本來對申舟就恨之入骨,現在舊仇加新恨,申舟還有活路可走嗎?這個可憐的家夥被拉出去“哢嚓”一聲,屍首兩段矣。
申舟被殺死的消息傳到楚郢都時,楚莊王正在宮中喝酒,他一陣狂喜投袂而起。
“袂”就是袖子,把袖子一甩,從座位上“噌”地站起來。當時中國沒有椅子,人們席地而坐,坐著的時候沒有穿鞋子。所以楚莊王就光著腳,站起身後就往外走,顧不上穿鞋。
為什麼這麼急呢?
心裏激動,宋國人殺了楚使申舟,楚國師出有名了!找到發動戰爭的借口了。
這一激動之下,楚莊王光著腳就往外急走。侍從們慌慌張張地,像熱鍋上的螞蟻,追到屋外才把鞋子送過來;另一位侍從追到宮門外,才趕上來送上佩劍。楚莊王大步流星一直走,把禦車夫給緊張得,急急忙忙拉來禦用馬車。追到市場邊上,才追上楚莊王,把他拉上車。楚莊王迫不及待要進行戰爭總動員了。
公元前595年深秋,楚莊王親率大軍包圍宋都。
作為具有濃厚軍國主義色彩的楚國,幾乎所有大規模戰爭,國君都是親臨一線的。從楚武王、楚文王和楚成王,一直到楚穆王及楚莊王都是這種傳統。
一直以來戰鬥力不是特別堅強的宋國人,這次豁出去了,與楚軍浴血奮戰。
宋國在中原諸侯國中是比較有和平色彩的國家,處死申舟之後,早就預料到楚國會前來報複並充分做好了打仗的準備。加固城牆,屯備糧草,在都城進行全民動員。
宋國之所以敢於同楚國開戰,是認為晉國絕不會見死不救。當年城濮之戰,也是楚國與宋國先開戰。然後晉文公率領晉軍援救,最後大敗楚軍。
這一次,城濮之戰的結局會否重演呢?
國際形勢對宋國特別不利,鄰國沒有一個肯伸出援手。魯國大夫孟獻子竟對魯宣公說:“小國要避免大國的欺負,就得時不時進貢些禮物,要是等到大禍臨頭時再行賄就來不及了。現在楚國已經打到了宋國,您可得認真考慮一下了。”魯宣公一聽,趕緊派人到宋國向楚莊王行賄。
宋國人隻得孤軍奮戰了,戰鬥從九月打到次年(公元前594年)的春季,宋國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著晉國的援救。
晉景公打算出兵,大臣伯宗卻極力反對援宋。伯宗也說不出反對理由,隻是含含糊糊地說:“天方授楚,未可與爭。雖晉之強,能違天乎?”
這算是什麼理由?老天爺現在正眷顧著楚國,是不可與之爭鋒的。晉國雖然強大,也不能違背天意。這個說辭,其實還是表明對楚國有畏懼之心。兩年前的邲之戰,晉軍遭到重創,那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在伯宗看來,避免直接與楚國開戰才是上策。
可是晉國畢竟是中原霸主,在盟國遇到危機時不能挺身而出,這算是什麼盟主呢?
晉景公作為一國之君,總覺得避戰終究顏麵上無光。伯宗看到晉景公麵有難色,說了以下幾句話:“川澤納汙,山藪藏疾。瑾瑜匿瑕,國君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這幾句話,可以把晉國畏懼楚國的心態很好地勾勒了出來。
表麵上晉國還是唯一可以對抗楚國的諸侯,實際上自邲之戰後晉國就失去信心了,不敢與楚國發生正麵的交鋒。
最後晉景公想出一個頗為無賴的計策,派遣官員解揚前往宋國。
解揚此行的目的是搞一些小花招,遊說宋國君臣千萬別向楚國投降。並騙他們說晉國的援軍已經出發,不日就可到達前線。
這個解揚是什麼人呢?他是晉軍一名將領,在十三年前晉楚北林戰役中曾被楚軍俘虜。以前戰敗被俘,實屬不光榮,這次接受詐騙宋國的任務也不太光榮。
解揚從晉國出發,準備繞道鄭國前往宋國。此時鄭國正與楚國處於蜜月期,便把解揚逮捕移交給楚國處理。作為前楚軍的俘虜,楚莊王對解揚並不陌生,他親自到囚牢中釋放解揚,並且還設宴款待。
楚莊王此舉當然別有用心。他告訴解揚楚國將會還他人身自由。隻要他向宋國傳話,說晉國大軍不會來解救宋都之圍。解揚佯裝答應了。
此時楚攻宋之戰已經持續了四個月,戰爭處於膠著狀態。楚莊王急於結束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於是逼降宋國。
解揚被帶到宋國都城之下,登上了樓車。樓車是春秋時攻城戰的重要工具,其作用一是窺探敵軍城內的守衛情況;二是可以在樓車上居高臨下地向城上守軍射箭。
楚莊王交代解揚,一定要告訴宋國守軍晉國的援軍是來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