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複傳
嚴複,初名宗光,字又陵,一字幾道,侯官人。早慧,嗜為文。閩督沈葆楨初創船政,招試英俊,儲海軍將才,得複文,奇之,用冠其曹,則年十四也。既卒業,從軍艦練習,周曆南洋,黃海。日本窺台灣,葆楨奉命籌防,挈之東渡詷敵,勘測各海口。光緒二年,派赴英國海軍學校肄戰術及炮台建築諸學,每試輒最。侍郎郭嵩燾使英,賞其才,時引與論析中西學術同異。學成歸,北洋大臣李鴻章方大治海軍,以複總學堂。二十四年,詔求人才,複被薦,召對稱旨。諭繕所擬萬言書以進,未及用,而政局猝變。越二年,避拳亂南歸。
是時人士漸傾向西人學說。複以為自由、平等、權利諸說,由之未嚐無利,脫靡所折衷,則流蕩放佚,害且不可勝言。常於廣眾中陳之。
複久以海軍積勞敘副將,盡棄去,入貲為同知,累保道員。宣統元年,海軍部立,特授協都統,尋賜文科進士,充學部名詞館總纂,以碩學通儒征為資政院議員。三年,授海軍一等參謀官。
複殫心著述,於學無所不窺,舉中外治術學理,靡不究極原委,抉其失得,證明而會通之。精歐西文字,所譯書以瑰辭達奧旨。
其《天演論自序》有曰:“仲尼之於六藝也,《易》、《春秋》最嚴。司馬遷曰:‘《易》本隱而之顯,《春秋》推見至隱。’此天下至精之言也。始吾以為‘本隱之顯’者,觀象係辭,以定吉凶而已,推見至隱者,誅意褒貶而已。及觀西人名學,則見其格物致知之事,有內籀之術焉,有外籀之術焉。內籀雲者,察其曲而知其全者也,執其微以會其通者也;外籀雲者,援公理以斷眾事者也,設定數以逆未然者也。是固吾《易》、《春秋》之學也。遷所謂‘本隱之顯’者外籀也,所謂‘推見至隱’者內籀也,二者即物窮理之要術也。夫西學之最為切實,而執其例可以禦蕃變者,名、數、質、力四者之學而已。而吾《易》則名、數以為經,質、力以為律,而合而名之曰:《易》。大宇之內,質、力相推,非質無以見力,非力無以呈質。凡力皆‘乾’也,凡質皆‘坤’也。奈端動之例三,其一曰:‘靜者不自動,動者不自止,動路必直,速率必均。’而《易》則曰:‘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有斯賓塞爾者,以天演自然言化,其為天演界說曰:‘翕以合質,辟以出力,始簡易而終雜糅。’而《易》則曰:‘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至於全力不增減之說,則有自強不息為之先;凡動必複之說,則有消息之義居其始。而‘易不可見,乾坤或幾乎息’之旨,尤與熱力平均、天地乃毀之言相發明也。大抵古書難讀,中國為尤。二千年來,士徇利祿,守闕殘,無獨辟之慮,是以生今日者,乃轉於西學得識古之用焉。”凡複所譯著,獨得精微皆類此。
世謂紓以中文溝通西文,複以西文溝通中文,並稱“林嚴”。辛酉秋,卒,年六十有九。著有《文集》及譯《天演論》、《原富》、《群學肄言》、《穆勒名學》、《法意》、《群己權界論》、《社會通詮》等。
三藩之亂
“三藩”,是指平西王吳三桂、增南王尚之信、靖南王耿精忠。早在清早入關之前,耿精忠之祖耿仲明和尚之信之父尚可喜先後降清,受到重用;吳三桂則在山海關降清,為清朝定鼎中原立過汗馬功勞。清廷入關後,吳三桂等人分別率軍南下追剿農民軍和南明勢力。順治末年,吳三桂受封於雲南,尚可喜受封於廣東,耿仲明之子耿繼茂受封於福建,不但各自握有重兵,而且把持地方政務,截留地方稅收,成了一方的霸主。康熙初年,平定國內反清勢力的戰爭已經全部結束,而三藩仍據於南方各省,耗費巨大的國家財政開支,而且對清廷的中央集權構成極大威脅。康熙帝親政後,以三藩隱患為關心的第一大事,決心伺機解決。
康熙十二年(1673年)初,尚可喜上疏請求歸老遼東,由其長子尚之信繼承爵,在粵繼續掌管藩中事務。康熙帝認為這正是分別削弱三藩實力的良機,不允許尚之信襲爵,而令平南全藩一起撤離廣東。清廷的這一舉動引起了吳三桂和不久前才襲靖南王爵位的耿精忠的不安。為了窺測清廷意向,吳三桂和耿精忠於這年七月也分別疏請撤藩。清廷中一部分人不同意遽然撤藩,認為撤藩則吳三桂必反。康熙帝卻看到,吳三桂等“蓄彼凶謀已久,今若不及早除之,使其養癰成患,何以善後?況其勢已成,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先發製之可也。”決計三藩同時裁撤,並派員前往滇、粵、閩三省料理搬遷事宜。
吳三桂和耿精忠早懷異心,見到朝廷決然撤藩,分別積極準備反叛。十一月二十一日,吳三桂殺雲南巡撫朱國治反叛,自稱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立國號為周,令部屬皆蓄發易衣冠。並命其部將馬寶等率軍由貴州進攻湖廣,王屏藩等率軍進攻四川以威協陝西。吳三桂還致書耿精忠和尚可喜以及各地舊部好友,約定共同起兵。清廷在一個月以後才得到吳三桂叛亂的消息,立即決定暫停撤平南、靖南二藩,並派兵分守荊州、常德、嶽州、漢中、南昌等要地,同時還宣布削吳三桂爵,詔諭且下,“其有能擒斬吳三桂頭獻軍前者,即以其爵爵之”。表示了堅決鎮壓叛亂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