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1 / 3)

人群緩緩地進了村子,後麵龐大的車隊也接踵而至了。唐曉光立刻召集所有的人前去卸下亨特爾公司運輸過來的建築材料。親眼看到了千百年來的夢想變成了現實,更加激發了唐家村人的熱情,他們顧不上饑腸轆轆,也忘掉了身心早就疲憊不堪,全都在唐曉光的指揮下,按照亨特爾原先的計劃把材料往指定地點搬運著。宋耀祖和新婚妻子顧不上脫掉他們好不容易置辦的一套新衣,也參加了這一行動。夏開華自恨沒法同眾人一樣去衝鋒陷陣,便催促周小英也趕忙加入了運輸的行列。這時,杜幹卻帶著明玉梅、公氐二人直奔吉米死去的地方,想去告慰業已亡故的魂靈。亨特爾親眼看到了吉米死去時的一幕,對其中的原因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很為這個人的行為所不齒,自然不太情願去瞻仰那個被肮髒交易玷侮了的地方;但是,為了今後的合作,他也不太好駁了杜幹的麵子,隻得遠遠地跟在他們的身後,去了那個人們輕易望不到的隱秘之地,象征性地表示個人的誠意。

杜幹所渲染的情感與唐家村的老百姓截然不同。在親信和合作夥伴麵前,他不說任何一句話,隻圍繞吉米死時的地方沉悶地轉了幾圈,用那雙幾乎有點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宛如吉米仍然可以從地底下冒上來一樣。明玉梅傷心欲絕,差不多要流出眼淚,但是,在幾個男人麵前她還是忍住了,她不想讓別人窺透她的隱私。殊不知,除亨特爾之外,另外兩個人對她的底細是了如指掌的。

這事還得從上一次公氐承秉玉梅的旨意殺掉上尉說起。當時,做完這件事之後,他滿心歡喜地等候吉米召見他,給他以褒獎,並幻想那位雇主會利用手裏的權力和威望直接把他提拔為國家幹部,可是,希望卻落空了:不僅明玉梅再也不讓他一親芳容,吉米甚至連見到他都怒目相向。為此,他百思不得其解,便跑去問杜幹。

“杜書記,你是知道我的為人的。我一向對你忠心耿耿,對你交待的任何事從來不會含糊。請你給我指點迷津,我替吉書記做了事,他怎麼反而不高興呢?”隻有杜幹一個人時,他這樣問。

“你替他做過事嗎?”杜幹雖然心知肚明,卻故意裝迷糊。

“我想,這件事你是知道。”公氐有點警覺了,不敢強調自己的確做過什麼事,忙把話題推了回去。

“你以為在官場上,吉書記什麼都會告訴我嗎?你太天真了。這麼多年來,我很欣賞你的機敏與孝心;卻在這一方麵,你並沒有什麼長進。你告訴我,你究竟替他幹過什麼?”杜幹索性一裝到底,順便教訓道。

“這。”公氐開始思索杜幹所說的話之真假程度。

“怎麼?不相信我?你是我一手提拔起來,是我的人,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我的脾氣。”杜幹的語氣冷峻起來了。

公氐有些膽寒了,在杜幹的逼視下把明玉梅如何來求自己,自己又如何為了完成她交付的使命而不惜鋌而走險,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上尉的真相說了出來。不過,他隱瞞了那天晚上銷魂的一幕。杜幹一邊聽,一邊狐疑地朝公氐掃射了幾眼,忽地哈哈大笑起來,把公氐嚇得手足無措、一派迷惘。

“杜書記,你……”好一會兒,公氐才膽寒地問。

“你們真的膽大包天,做得一番驚天動地的好事!”杜幹猛地一拍桌子,幾乎猛獸一般地咆哮道。

“我可是在執行吉書記的指令。”公氐搜腸刮肚了好半天,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有效武器。

果然,杜幹不再繼續說下去了,不過,臉上浮現著冷冷的笑意。

“杜書記,你看……”公氐的膽子又大了起來,他支支吾吾地問。

“你這頭見腥就上的野貓,你一定是有什麼事情還沒有告訴我。”杜幹依舊冷笑道。不過,他的語音很柔和。

公氐見杜幹把話說這份上,忙賠笑道:“杜書記真是雙目如炬,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的法眼。不錯,那一次明玉梅是晚上來找我的,我們的確做下了一樁本不應該做的事。可是,作為男人,我確實控製不住。你想,她的身上的確具有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呀。”

“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做下了這事!”杜幹坐直了身子,下斷語似地說。

“可是,是明玉梅主動勾引我的。我再貪色,她是上司,她無意的話,我也不敢呐!”公氐頗為委屈,忙解釋道。

“是啊,她不是這樣的人的話,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地位。”杜幹理解地歎息了一聲。

“我怎麼也想不通,你說,這樁事與吉書記有什麼關係?他憑什麼為這事撚酸吃醋?莫非他與明玉梅有染?是他把小明一手提拔起來的?要是這樣,我豈不是自尋死路?”公氐說著說著,想通了其中的奧妙。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什麼都沒有告訴你,也什麼都不知道。”杜幹望著公氐的臉,莫測高深地說。

“我真混!”公氐長歎一聲,雙手握拳死死地朝頭上敲擊著。

自此以後,每當與明玉梅單獨相見的時候,他總是像躲避瘟神一樣,老遠就欲躲之而恐不及。明玉梅用完了他,也不再如先前一樣地同他眉來眼去。這樣,兩人的關係就此冷淡下來。通過杜幹的說合,公氐又極其善於奉迎,在吉米麵前終於又贏得了信任。殊不料,好處尚未到手,吉米就已撒手歸去。幸而,杜幹接上了吉米的位子成為了縣委書記,他的希望又升騰起來。可是,杜幹自有個人的打算,他不想過早把公氐吸收進政府班子,他需要這個人在唐家村替他獨當一麵,壓製唐曉光一夥人的鋒芒。他與公氐的關係極為密切,這種話是可以直接向公氐言明的。公氐想到自己已在杜幹心目中樹起如此高的威望,自然一切都順從他們安排,任何事無論巨細,都要向這位縣委書記稟告的。杜幹因而得以全部掌握唐曉光等人的動向。而這位昔日在南部都市曾淪落為妓女的明玉梅,在吉米死後,雖說仍然坐在她的職位上,卻再也沒有昔日呼風喚雨的本領。她為之深深地反思過,知道自己的命運必將同一個男人捆綁在一起,才會有新的起色。於是,她開始認真地思索如何把杜幹納入自己的床上,讓他成為自己的入幕之賓,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杜幹畢竟不是公氐,用勾引公氐的一套來對付他,往往會適當其反。這是她的想法。所以在很長的時間裏,她都沒法想出一個適合的辦法。直到有一天,杜幹自動來找她,她才知道原來草包一樣的杜幹同樣也是一條色狼。就這樣,她的命運再一次出現了轉折。

當這幾個人圍繞吉米死去的地方轉了幾周之後,亨特爾就有些不耐煩了,低聲對杜幹說道:“杜先生,我看繼續像這樣轉圈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們下一步的計劃需要仔細研究呢。”

“難道我不知道嗎?”杜幹沒理會他,繼續旋轉了幾圈。

“杜先生,時間對我們來說,就是金錢,就是效率。我不希望耽擱了我們的大事。”亨特爾見對方仍然不停地用腳畫圈,又嚕嗦起來。

“你們美國人難道不講一點人之常情嗎?”杜幹嘲笑道。

“講的,我們美國人也是人,當然也講人之常情。不過,我們不會把時間耗費在毫無意義的旋轉之中。我們對前輩的悼念是把他未完成的事業做下去,而且比他在世時做得更好,卻不注重表麵的東西。”亨特爾說。

“那麼,在這裏洽談我們合作,是不是更有意義呢?”杜幹停了下來,麵對亨特爾,臉上掛著狡黠的笑意。

“杜先生的確機敏過人。”亨特爾苦笑道。

“難道在這裏不行嗎?你看,我、明書記、公書記,各級政府的一把手全在這裏,一個都不缺。”杜幹促狹地大笑起來,

“地方到真是不錯,可惜我們不是開秘密會議。”亨特爾說道。

“怎麼好算秘密會議呢?杜書記說過,我們每一級職能部門都有人在場。”公氐忙說。

“可是,按照原先的安排,我已經在縣裏訂好了會議室。而且,我方相關人員都在那兒等候著,總不能說我孤家寡人一個在這裏就能夠把所有的問題全部談妥吧?要知道,這兒畢竟是我公司的一個支點,我們設在貴國的總公司仍然在華南市。這一點,任何時候都是如此。”亨特爾解釋道。

“你可以把你的人全部召集到這兒來嘛。要知道,要到這裏來開會還是先生你給我的靈感呢。我們已故的吉米書記就是在這裏故去的,我們在這裏詳討合作細節是對他的最好的紀念。”杜幹笑道。

“亨特爾先生,這一回你恐怕不會反對吧?”明玉梅笑問道。

“恰恰相反,我仍然持反對態度。在這一方麵,或許我們美國人沒有你們中國人一樣的聰明才智,創造不出如此理念;但是,在一個被玷侮的地方開始我們的合作,這非常可怕。”亨特爾連連擺了幾下手,頗為玩味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