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有嗎?”唐曉光微笑道。
“這上麵的玩意總是比不了真的景點,還是想早一點看到那層帷幕之下的廬山真麵目。”一個人說。
唐曉光還沒說出話來,從外麵又擠進一群人,都是老人,臉上一律掛著驚奇的神態。那一群青年人見來了這麼多長者,很自覺地向後來者打聲招呼,擠著身子出了去。於是,老人們紛紛議論開了。
“興漢呀,你是見過世麵的。你說,那些洋人怎麼看起來都那麼樣的奇怪呢?他們是人嗎?”
“曉光啊,你是不是給村子招來了一群妖怪!”
“什麼妖怪,簡單是惡魔!”
“你們這都是想說些什麼呀?”唐曉光和劉興漢被他們好一頓亂嚷,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齊問道。
“什麼?那些洋人呀。”老人們說道。
“洋人怎麼啦?”兩人又問。
“他們好像從外星球上來的一樣,說話嘰哩哇啦,我們一點也聽不懂,而且他們的舉止也太令人驚奇了。”
“什麼太驚奇,簡單不是人做出來的。”
“要我說,他們的確是一群妖魔鬼怪。”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呀?”兩人翻來覆去地隻聽見他們說些不沾邊的胡話,忍不住又問道。
“怎麼你們還不懂啊?”老人們似乎很失望了。
“有什麼話,你們可以慢慢說,而且說清楚一點,到底人家怎麼了?這樣行不行?”劉興漢微微一笑,搶先說道。
老人們被搶白一頓,立時麵麵相覷,誰也做聲不得。恰在這時,周老支書也從外麵進來了,一見屋子裏各位老人尷尬的樣子,忍不住向養子發了難:“小子,是不是做了芝麻大點的事尾巴就翹上了天,把長輩都唬住了?”
唐曉光微微一笑,忽地搖了一回頭,卻並不解釋。
“周大伯,你千萬不要錯怪好人,是我惹得老人家們不高興的,不幹唐大哥的事。”劉興漢連忙承認道。
“真的嗎?”周老支書仿佛有點不相信了,把目光掃向那群老人,見他們點了頭,這才老懷大開,批評起劉興漢來了:“要說你嘛,我也一樣可以說叨說叨的:書讀多了卻不講道理了,連一點起碼的尊老的意識都沒有!這恐怕不是讀書人應有的禮儀。”
劉興漢畢竟受過高等教育,一經周老支書的批評,頓時隻有嘿嘿傻笑,也不分辯了。周老支書也不是得理不讓人的主,一見這個年輕的樣子,心下早有了憐惜之意,不再批評下去了,而是改換成了比較平和的語氣說道:“全村恐怕也隻有你跟人家老美說得上話的,一定知道其中的一些道理。你看看,那些黃頭發、藍眼睛、高鼻子的怪物究竟施展了一些什麼樣的魔法,竟然把村子裏那麼多人的靈魂都給招去了呢?”
“大伯,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劉興漢不解地問。
“他們不是告訴你了嗎?”周老支書疑惑地朝幾個老人掃視了一遍,反問道。
“他們還沒來得及說。”唐曉光微笑道。
周老支書恍然大悟地點了一回頭,問道:“那你們先得告訴我,什麼是雞頭教?那玩意是不是能勾魂呢?”
“雞頭教?”唐曉光和劉興漢相視一眼,驚奇地問。
“你們又在故意裝糊塗,是不是?怪不得能把這麼多長輩唬住呢。小子!就是人家外國人興的那種什麼教,說是雞頭教的。就是這樣,一前一後,一上一下,用手一比劃,再從口中說出一句什麼阿門的那玩意。”周老支書心下忿忿不平,不得不解釋道。
兩個年輕人這才明白過來,同時笑道:“那不叫雞頭教,而是基督教。”
“就算是吧,那是什麼玩意?”其餘幾個老人也一齊來了興趣,湊上前來,紛紛嚷道。
“那是大多數外國人信仰的宗教,就像我們這裏有些人偏信佛教一樣的道理。”唐曉光盡量用簡潔的方式解答道。
“不一樣,佛教勾不走魂,雞頭教卻能勾魂。”周老支書說,
“它勾了誰的魂?”劉興漢問。
“村子裏原來並沒有人信這個鬼教,現在倒好,外國人一湧了進來,就有很多人迷上了這個東西。聽說前麵一個村子裏,有一戶人家死了老人,兒孫信了雞頭教,不作興土葬,也不去掩埋,就放在家裏好長時間也沒有人去管,弄得到處爬滿了蛆蟲,整個村子都搞得臭氣熏天。你們看,這還是人幹的事嗎?要是我們村有人依樣畫葫蘆,豈不讓我們這些老家夥太寒心嗎?”周老支書頗不服氣地說。
“這是一種誤解。其實,基督教是安葬死人的。”劉興漢說。
“真的嗎?”老人們一齊問。
“是的。基督教的人不僅安葬死者,而且每逢禮拜日還要去教堂為死者祈禱,希望死者的靈魂早日升天。也就是說,他們每個星期都要過我們中國人的清明一樣的節日。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你們也不用過分擔憂。”劉興漢鄭重地說。
“那怎麼會出現死了人不去安葬的情況呢?”老人們又一齊問,
劉興漢略一思索,回答說:“也許是因為那些鄉下人學習人家外國的東西往往隻注重表麵,而不去看本質的原故吧。”
周老支書下意識地點了一回頭,不服氣地問:“他們真給我們的祖宗丟臉!放著自家的東西不珍惜,去學人家的基督教,人家怎麼不學我們的佛教呢?”
唐曉光笑了:“其實,佛教也不是我們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它不也是我們的先人從印度學來的嗎?我們老祖宗創建的教隻有道教、儒教什麼的;可是,經過佛教流傳開來以後,老祖宗的東西幾乎全部消失無蹤了,大部分人信了外國教。”
“哦。”周老支書恍然大悟:“原來我們的老祖宗也是學的人家的東西,怪不得!這正是我們的傳統呢。”
“也不能這麼說,信奉宗教,隻不過是為了找點安慰嘛。”劉興漢說道。
“從雞頭教身上找到了安慰嗎?”周老支書問。
劉興漢無話可說,忙拿眼看著唐曉光,希望他能解圍。誰知唐曉光被養父的話說得觸動了心靈上潛藏的一根敏銳的神經,正怔怔地思索著中國人信奉的宗教為什麼真的往往被外國人的宗教所侵蝕呢。
“你能告訴我,雞頭教到底是什麼教嗎?”周老支書又問。
劉興漢回答道:“這是耶穌創立起來的一種宗教。你們應該看到過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受難的畫麵吧?”
“我們不想知道得太多,隻是問天下有多少人信這個東西,它真能讓人的靈魂得到安寧嗎?”老人家打斷了他的話。
“幾乎大部分洋人都信這個東西。”劉興漢回答說:“不過,它並不能讓人的靈魂得到安寧,更不能讓整個世界得到安寧。比喻說,害死耶穌的人名叫猶大。猶大的後人就是現在的以色列人,而耶穌的後人大約就是現在的伊拉克人及大部分中東人。以色列人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在美國人的扶持下屠殺阿拉伯人,讓整個中東永去寧日呢。”
“這就是了,子孫永遠會繼承祖先的遺誌嘛。”周老支書點頭道。
“你是說,猶大的後人永遠猶大,必定要害死耶穌的後人;耶穌的後代永遠是耶穌,必定受猶大壓迫下帶來的苦難?”一個老人問。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周老支書仿佛不屑一顧了。
“但我還有一個想法。”另一個老人說:“既然全世界那麼多洋人信雞頭教,他們一聯合起來,猶大的子孫再厲害又有什麼用呢?群起而攻之之下,他們怕是翻不起多大的浪花。經過了這麼漫長的時間,而且現在他們一樣受著猶大後人的欺淩,總不至於說雞頭教徒們連他們祖宗的仇恨和自己受到的傷害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我說,你太糊塗了!我們中國人不也一樣嗎?受了人家的打殺,受了人家的蹂躪,現在一樣同人家稱兄道弟呢。”又一個老人說。
“這不一樣,我們是在和平談判下爭取應得的利益,這叫雙贏。”又有一位老人說道。
“什麼雙贏?那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人家雞頭教徒們也可以這麼說的嘛。”旁邊的一個老人反駁道。
於是,這一群老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地爭吵起來,讓兩個年青人一點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我想,你們沒有搞清楚雞頭教的根源之前,這樣爭論是毫無意義的。”劉興漢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馬上引經據典地說道:“所有關於雞頭教的故事,都來源於一本叫做《聖經》的書,那上麵寫著有關基督教的一切故事。”
“一本書就如此厲害?”一個老漢驚奇地問:“它到底寫了些什麼?”
劉興漢回答道:“它記載著上帝如何造人、耶穌如何蒙難等有關人類起源及其信仰的一切內容。”
“這書上說人是上帝創造的嗎?”周老支書問。
“是的。”劉興漢點頭道。
周老支書氣憤地說:“放他洋人媽的狗屁。什麼上帝造人,胡說八道!原來那不過是像我們中國古代的神話故事一樣的東西。拿這些玩意當作他們洋人的祖宗,怪不得他們邪乎得夠可以的,原來根本他們就沒有祖宗!”
“話也不是這麼說,我琢磨著,他們的上帝就是我們所說的神仙之類的角色吧。”一個老漢遲疑地說。
“你見過神仙嗎?世界上有誰見過神仙嗎?”周老支書不服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