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代漢之時,不少士人“或隱居以求其誌,或回避以全其道”,當時“裂冠毀冕,相攜持而去之者,蓋不可勝數”。東漢建立後,光武帝為鞏固新建立的政權,禮賢下士,對士大夫表示非常敬重,以求得賢能之人輔佐治國。例如他對王莽時代的逸民北海逄萌,曾多次聘請來朝。逄萌以自己年老力衰為由,不肯入朝輔政。光武不但不怪,反賜他帛40匹。東海王良,在王莽篡漢時,寢病不仕,教授諸生千餘人。建武三年,劉秀征拜王良為諫議大夫,後遷沛郡太守、太中大夫,官至大司徒司直。還有一個與光武帝少年同遊學的會稽嚴光,此人見多識廣,博學多才。劉秀稱帝後,嚴光乃變名姓,隱身不見。光武帝備車遣使聘請,一連去了三次,嚴光才來到洛陽。光武帝親自到他的住處相見,請他出山相助,嚴光謙辭。光武帝再次請他入宮,與他同床共臥,論道舊故,並任命他為諫議大夫,嚴光仍不肯。建武十七年,又特征召,嚴光又不至,在其80歲時終老於家。光武帝非常痛惜,下詔郡縣賜給嚴光家屬錢百萬、穀千斛。光武帝對待士人的禮敬政策,受到當時人的歡迎,許多原來宣布不與王莽合作的士人,都先後來為東漢王朝效力。
劉秀對敵軍營壘中前來投誠的人,也能推心置腹,委以重任。當時隗囂占據甘肅,公孫述占據西南益州,劉秀占據中原,隗囂對臣服於公孫述還是臣服於劉秀,一時舉棋不定,於是就派部將馬援分別去兩處實地了解情況。馬援自幼就聰明過人,人們都認為他是神童,在西州很有名氣,很受隗囂敬重。劉秀接見馬援這樣一個關係重大的使者,卻沒有升堂坐殿,隻是便衣便服,連帽子都沒帶,他獨自一人坐在洛陽宮宣德殿的廊廡下麵,讓一個宦官引導著馬援去見他。他一見到馬援就微笑著說:“貴客敢往來於兩個皇帝之間,見多識廣。今天有幸見到貴客,真是深感榮幸。”這一平易謙和的姿態,使馬援立刻感到了一種明君的魅力。於是,馬援叩頭說:“當今的局勢,君主在選擇臣下,臣下也在選擇君主。”接著就說起公孫述接見他時戒備森嚴的情況,並說:“我現在從遠方來,陛下接見我連警衛都沒有,就不提防我是間諜刺客嗎?”劉秀又笑著說:“我知道你不是刺客,你隻不過是個說客罷了。”這次會見,讓馬援目睹了劉秀的寬宏氣量。劉秀與當年的劉邦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他不愧是東漢的真正帝王之材。後來馬援勸隗囂歸服劉秀,隗囂不聽,他就脫身自己歸服了。
劉秀寬宏大度的氣概,還表現在他對待逸民、隱士、不馴人物的態度上。太原郡當時還留有大量的晉國公族的後裔,他們對新的統治者常常保持一種對立情緒,或者尋機報仇,或者隱居不仕,王侯麵前不肯稱臣。至漢初,太原郡(在今太原市以南)被稱為“難化”之地。劉秀時,太原郡廣武縣有個叫周黨的,在地方上很有名望,朝廷幾次征他去做官他都不願意,後來不得已,就穿著短布單衣,用樹皮包著頭去見朝廷大員,劉秀卻親自召見了他。按禮節,士人被尊貴者召見,必須自報姓名,否則便是不尊重對方。周黨見了劉秀,不通報姓名,隻說自己的誌趣就是不願做官,劉秀也沒有強迫他。博士範升上書,說周黨在皇帝麵前驕悍無禮,卻獲得了清高的名聲,應治“大不敬”罪。劉秀把範升的上書拿給公卿們傳閱,並下詔書說:“自古明王聖主都有不願為他做臣的人,伯夷、叔齊就不食周粟。太原那個周黨,不接受我的俸祿,這也是各自的誌願,賜給他40匹綢子。”
光武帝時,對於臣下的歌功頌德、阿諛奉承,常能持一種清醒的、有時甚至是厭惡的態度。他更願意多表揚一些剛正不阿的官吏。在他的詔書中,經常說自己“德薄”,要上書者不要稱他聖明。各郡縣經常報告一些所謂“嘉瑞”事物,群臣要求史官將這些“嘉瑞”記載撰寫成書,以傳後世,劉秀一律不許。有一次,劉秀外出打獵深夜方歸,要從洛陽城的東北門進城,掌管這個門的官吏郅惲拒不開門。劉秀讓人點起火把,並告訴說皇帝回來了,郅惲說:“火光閃爍,又遠遠的,看不清楚。”就是不開。劉秀沒法,隻好轉到東城門進了城。第二天,郅惲上書批評了劉秀一頓,說他遊獵山林,夜以繼日,帶領出一種不良風氣,危害了國家。劉秀不但沒有治罪於他,反而賞了郅惲100匹布,把掌管東城門的官吏貶為登封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