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刺眼的陽光從小屋窗口直射進來,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臉上。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已是第二天晌午。身邊的查理早不知去向,我那濕漉的毛皮衣已讓人晾幹,整齊地疊放在腦袋邊。這五、六年來,隻有我伺候別人的份,這還是第一次讓人來伺候我。這種感覺,已失去了太久,久到我幾乎受寵若驚。
屋外亂哄哄的,渡出門外,滿眼都是村民,正忙著將藏在地庫裏的板箱扛到中心空地上。有些還未開啟,有些已然打開,內裏牛皮紙下全是步槍和手榴彈,不過十分陳舊,顯見很多已無法正常使用。帕頓站在空地上,領著幾個頭目模樣的人,正指揮著農夫將可用的槍支都一一挑出來。
酒館門口,老頭在招呼著農婦們準備飯菜,將鹿肉和米飯壓到一個個竹筒裏頭,這可能是為了給出門打劫的人群預備幹糧。小屁孩們也不怎麼閑著,正沿襲著我所開創的捉土鯰在沼澤裏忙成一片,可能是糧食短缺,需要另外增加儲備。
所有的人都顯得忙忙碌碌,一副大戰在即、硝煙隨時燃起的模樣。
突然左手邊傳來一陣農夫狂熱喝彩,側過臉去看,隻見不遠處圍著大群農夫,正在看一人打槍,那是查理。她將一隻擺得遠遠的桃子射得果汁四濺,出色的槍法讓一群老粗如癡如狂。
瞧見我也在看,她顯得更加得意起來,讓人站在遠處朝空中拋廢酒瓶子,伴隨五聲槍響,所有的瓶子都讓擊得粉碎。她笑得很燦爛,情緒也很高漲,簡直和昨晚床頭那可憐的淚人判若兩者。其實,我想這才是屬於她的舞台,或許她骨子裏本身就喜愛冒險。
瘦子獨自坐在屋頂上,仰著脖子蠕動嘴唇,持續了一陣,垂下腦袋對我說今晚有一場雷暴雨,雨勢將極大,這會讓逃犯們的很多火槍被澆濕啞火。
醫生已經累得不行,此刻正趴在醫務室的桌上打著小盹,一群潰爛的病號仍不識時務坐在門口樓梯上,好似在等他醒來。所幸的是,翻譯也略通一點醫療,正在包裹裏翻找著各種針劑和藥膏,給幾個婦女和兒童打針和清潔傷口,那隻包裹幾乎快見底了。我朝他走去,看看能幫上些什麼忙。
“如果到了環首鎮,時間寬裕的話,將這兩種包裝的藥帶些回來。”翻譯抓過幾個紙盒,丟給了我,然後視線又移回到了傷員身上。說道:“他們耽誤不起,這個小孩曾被環首鎮的人當小偷抓過,他說他見過,那裏有這種藥。”
說完,翻譯對個小孩說了一通,然後那孩子朝我肯定地點點頭。
“這是什麼?”我朝紙盒看了看,揣到了兜裏。
“一種類似舒喘寧的製哮喘藥,還有一些抗生素和皮炎藥膏。”翻譯一邊抹汗一邊歎道:“其實都是些小病,但放著不治,最後就逐步加重,落下殘疾或死亡,我沒想到這地方的人過得這麼艱苦。”
正在我發呆地望著翻譯忙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時,老頭渡進了屋子,扶著我的肩頭笑道:“睡得可好?我們這裏雖然窮得要命,但幹草鋪得很厚實,幹燥且帶著一股草的清香。昨晚聽你們那個耍刀的老哥說起,你有著非比尋常的能力,是穿行黑暗如入無人之境的俠客?”
“別聽他們瞎扯,隻是比起一般人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些罷了。”我歪著嘴自嘲地笑笑,說道:“那個耍刀的才是真正的牛人,和他比起來我隻是個屁而已。”
“啥時候露一手給我們這裏的愣頭青瞧瞧,這群小子個個不知天高地厚。”老頭顯然對我們能給予的幫助很滿意,站在我邊上看馬修治病救人,一時無話。
“昨晚聊得怎樣?什麼時候動手?”我畢竟和他不熟,沉默地有些尷尬,轉過臉問道:“都聊什麼了?”
“哦,差不多都談好了。你們的頭說會幫我們奪取那架直升機,不過具體什麼時候出發?這個,”老頭望著我道:“他們說,要由你決定。因為你們所有行動的選時基本都是由你定奪。這個還給你,我留著也沒用。”說著,將兩把UZI塞還到我手裏。
約摸過了半小時左右,所有人都在昨晚的酒館裏坐下,刀疤臉和Alex開始點名,挑選參與行動的人。除了醫生和翻譯暫留在村裏,其他人全部上陣。我看了看查理,對Alex無聲地張張嘴表示抗議,不料他卻對我比手勢,表示是她自己非要去,攔不住。
我在桌底下捏捏她的手,低聲歎道:“何必呢?會有危險,你不該去的。”
“我不去,誰來保護你?”查理朝我一瞪眼,說道:“我可不想讓你遭遇任何危險,這是花格子先生親口吩咐的。”
艸,搞了半天,我在她心裏,竟然是個被保護者!過去的掐煙卷說過,黑衣發言人也同樣說過。
Alex和刀疤臉讓小會開得越簡短越好,因為他們一宿未睡,還要趕在出擊前抓緊休息。
“我問一下,你們以往是怎樣行動的?”掐煙卷的推了推墨鏡,問道。
“我們?我們一般就是從村後走,越過兩片山丘,從環首鎮正門進去。一般我們都是趁他們大部分的人外出打劫時才動手,到了裏麵先製服留守的土匪,然後拿完東西就撤。”高瘦個子想都不想地說道。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偷襲方式嗎?”掐煙卷的皺著眉頭,思慮道:“這樣不行,這樣會死傷許多人,嗯。”
“沒有其他方式,一般不殺人,除非讓他們纏上才不得不開火。”高瘦個子補充般說道。
“所以,每一次,你們殺傷他們的同時,自己也付出同等的傷亡。”掐煙卷的點燃一支煙,點點頭,表示他問完了。
“那個環首鎮的地理分布是怎樣的?直升機他們停在哪兒?”帕頓開口問道。
“環首鎮由兩大片住宅群組成,它有兩處廣場,是個葫蘆形。村頭的小,村尾那個大。直升機泊在村尾廣場上。”老頭從酒吧台底下找出一支鉛筆,在紙上比劃著,然後在某處畫了個五角星,表示直升機位置,說道:“他們從沿河道一所市鎮醫院搶來的,但沒人會開,所以就停在那裏,當作炫耀的資本。不過非常難搶,因為他們土匪頭子就住在邊上。我們前後去搶過幾次,但衝進小葫蘆口,就讓他們亂槍逼退了。”
“每一次都這樣?你們從未想過換一條路線?”小巨人大吃一驚。
“怎麼換?環首鎮前還有林子擋著,可以遮蔽火光,而村尾是河灘,光禿禿的,人家打老遠就會看見我們去偷襲,早準備妥當了。”老頭擎著那張紙,提到帕頓麵前,讓他仔細看山丘河灘分布圖。
“環首鎮裏最高的,可以俯視全村的建築在哪?”查理朝紙片瞥了一眼,問道:“也就是火力製壓位置,在哪幾個點上?”
“有,有這樣的地方。”高瘦個子隨即在紙上添畫一些屋子,其中有一棟背靠山脊邊,正處在葫蘆的兩個圓中段,最窄的一處,他指著這棟屋子說道:“這裏有一個磨坊,可以從村口進去右轉到達,也可以沿著山脊爬上去,不過上去之後很容易被人在底下困住,就難走脫了。我們一次也沒有上去過。還有一個製高點,直升機旁匪首大屋屋頂,也非常高。這兩個地方距離不遠,大概是五十大步。”
“麥克斯,你我首要控製這兩棟屋子。”查理開始選擇狙擊位置,自己和邊上的黑衣人討論起來。
“我去磨坊,你上村長屋頂,我們用繩槍射穿兩棟建築,連接起來。”麥克斯思索道。
“這條方案不行,正麵抵牛,損失巨大。”我瞧了一眼,就感覺行不通。揉著臉歎道:“一旦攻不進去,隻能撤退,等於白忙一場。”
Alex歪著嘴訕笑,同時朝我使著眼色,讓繼續說下去。興許他也早看出破綻,但覺得自己說出口不太適合,正好借助我的嘴。
石牆上那幾個略通英語的家夥,湊過來看了一遍,表示沒看出什麼問題,幾顆頭又慢慢分開,開始抽悶煙,等待我開口。
“我們這位小兄弟,別看年輕,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刀疤臉聽我說了這些話,就知道我心裏早有主意,趁機對他們吹噓起來:“他過去是美軍101空降師參謀部的,陸軍少校!”話音剛落,旋即引起一幫老粗的驚歎聲和“嘖嘖”聲。
我並不會因為刀疤臉的貼金而感到沾沾自喜,相反覺得人命關天,不論是環首鎮還是巧克力工廠,兩頭都是人命,如果因一架直升機而死傷許多人,實在不值。要奪取這東西,必須是悄悄潛入,調虎離山,以最小代價劫持成功。
“跟我說說,你們最近一次行動,大概是什麼時候?”我團著手,直視著老頭問道。
“三天前,我們隻弄回來一些酒。”老頭想了下,掰著手指說道:“我們一般都要等他們外出打劫時才動手,但他們越來越精,竟然學會了設伏,我們好幾次都是這樣被打退。不過這次,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外出。”
“你們一般搶他們東西,間隔多久?有什麼時間規律?”掐煙卷的想了想,補充道:“這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