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感到“嗡”的一聲,似乎腦袋撞上地麵,卻無甚痛楚,渾渾噩噩般失去知覺數秒,頓時醒來。
渾身上下,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酥麻,手腳透著寒意,卻感覺沐浴在極溫暖的濕潤中。待我睜開眼睛,朦朦朧朧間,聽見身邊傳來“悉悉嗦嗦”的一陣細小響動,這是尼龍料子和凱夫拉纖維之間的摩擦聲。
“誒?這算怎麼回事?”
迷糊的腦子一時還沒轉回來,我便瞧見兩人正在附近爬起身來,他們是與我一起被熏昏過去的坦克羅利和解碼專家。隻見他們眼中閃爍著迷惑的神色,直直地盯著我,似乎在等待答案。
“這是怎麼了?”我摸著腦瓜,歎道:“我被撞暈了。”
“哎喲,”坦克羅利向我一擺手,抱著肚子,痛苦不堪道:“一會兒再說,我快不行了,手紙,丫快翻給我,不行了!”
說完,他顧不上掏我的背包,隨便從我戰術馬甲上扯過一條擤鼻涕的手帕,飛也似地跑回甬道深處。隨後,我便聽到一陣“劈裏啪啦”的大動靜。
解碼專家同樣苦著臉,似乎挺憋屈,她抬抬手指,讓我轉過身去,繞到另一處拐角裏,也鬧起動靜來。
這種雜音似乎具有傳染性,我聽了一陣,竟然也感腹內脹氣,再一回神,頓時耐不下去,隻得稍稍跳離自己背包數米,解開褲扣,就地解決起來。
幾分鍾後,倆人神清氣爽地踏步回來。解碼專家一臉尷尬,從自己兜裏掏出一小包濕巾紙,遠遠擲給我,同時捏住鼻子。然後取過我的背包,在裏頭倒騰來倒騰去,找出包煙來,和坦克蹲在遠處,吞雲吐霧起來。
這一頓稀裏嘩啦,直叫人感到生存的苦痛之外,確有甘美的意味在裏頭。我忙活完便走回倆人身邊,要了支煙,驅散空氣中那股子騷臭和酸脹氣。
“嘿嘿,沒事,”三人對視,不免有些窘迫,特別是解碼專家,垂著頭在看地麵。坦克羅利卻也豁達,拍拍她的後背,笑了起來:“這真沒什麼,你瞧瞧那些國際巨星,世界名模,濃妝豔抹,底子裏咱們都是人,都有快不行了那一刻,人本來就是動物嘛。要怨,就怨地底人,咋不造個廁所。。。”
“沒有,這不算什麼,野外考察我參與過不少,這種事經常遇上。我在看的,是這地麵。”艾莉婕點點頭,打斷他的話,說道:“這甬道的地麵,是鬆軟的泥層,而我倒下時,卻感到後腦撞在硬物上,‘嗡’的一聲,但恢複神智時,卻發現我是臉朝地麵。”
“我暈頭轉向的,但沒撞著腦袋。”坦克指著自己的手肘,道:“不過胳臂擦傷了,我清醒時人靠在岩壁上。”
“我也感到腦袋裏’嗡‘的一聲,似乎頭砸地了。但究竟倒下的姿勢怎樣,不記得了。”我抱著腦袋,環顧四周,驚異地叫道:“誒,這可真是咄咄怪事,氣霧哪?倒地前我很清楚地記得,有四股尿黃色濃烈氣體從牆頭噴出!可現在,它們連影子都沒有,哪怕消去,不,甚至說,哪怕抽空氣,也沒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消失得那麼徹底,這實在太古怪了!”
“我也記得,霧氣濃烈得連對麵人都看不清,怎麼一下子就沒了?”坦克撓著腦袋,同樣納悶起來,道:“難道那不是毒氣,反而令人通氣利尿?這到底算幹嘛的?”
“那股氣霧,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就像幹燥劑,不十分難聞但令人記憶深刻!”解碼專家盯著坦克,質問道:“你往回走時到底做了什麼?難道踩了什麼東西,觸動機關?”
她的話語剛落,我們三人的視線,一起看向不遠處的那扇巨大木門。而就是這麼一打量,我大家不由麵麵相噓,陷入到更大的迷霧之中。
隻見那道木門,不知何時,已讓人打開!門的另一頭,傳來陣陣瀑布衝擊岩石的水聲!
很顯然,我們遭襲,極有可能是他人暗中搗鬼,那家夥幹完這一切後,便火速離開了現場!
“天哪!”隨著一聲尖叫,我和坦克轉過臉來,看見解碼專家手指著狼藉一地的背包、挎包和腰包,驚慌不已地高叫著。地上各種小包,悉數讓人打開過,不僅如此,就連我們身上各種口袋,也遭人掏過!這附近確實曾藏著人!
“檢查!”我眉頭一皺,對他們揮揮手,道:“先各找各的,看看都缺了什麼!”
這樣的事兒,我在克裏木的鹿呦森林裏遇上過,當時眾人都讓一種貝殼揮發出的毒霧迷醉,暈頭轉向間給吃公家飯的黑麵包找著機會。不過我能肯定,這一次絕不是什麼障眼,更不是鬼怪作祟!
我們三個細細查找了五分鍾,發現缺的東西還不少,它們分別是豬肉罐頭五個、水壺一個、蛋白質條幾乎全部、艾莉婕帶著的醫療小箱子、兩把手槍、我的射放頭燈,以及他們兩人的老式“西門子”通訊器!
“媽的,我的襪子也沒有了!”坦克羅利坐在泥地裏,正在倒靴子裏的碎石渣子,憤憤不平地叫道:“這到底是誰?少校,你快看看你內褲在不在?這偷兒什麼都拿!”
雖然我感到很好笑,但仍將手探入褲襠裏掏了掏,感覺內褲還在。
“你們說,這拿走東西的人,究竟會是誰?”解碼專家周身翻了一遍,對著我們聳聳肩,表示沒再丟什麼。她咬著下嘴唇思索了一會兒,搖頭歎道:“這裏除了剛才來過的幾個陌生人,還有就是你們打算去跟的一男一女,而他們似乎什麼都不缺,不然就會找我們麻煩了。”
“都冷靜下來,我們來捋一下。”我示意他們都別嚷嚷,嘈雜聲讓大家無法思考,道:“萬事都有合理解釋,隻是我們錯過了。”
起初,我和羅利追趕失蹤的解碼專家,曾瞧見過一個女人體態的影子在甬道裏走過;之後,三個追兵趕到,他們走得很急,甚至毫不停留;最後,出現兩個看不見真身的人在對話,是一男一女。這也就是說,甬道內除了我們幾個外,分別還有這六個人。
“我認為,拿走東西的人,不可能是追兵,不然咱們早死了。”坦克朝我一伸手,道:“把機子給我,我要找下老刀和萊斯利,設法讓黑客提供方位給我們,好知道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我點點頭,無言地將“西門子”提了過去。
坦克盤腿坐在地上,撥弄了一陣,納悶地說:“誒?機子沒電了?你機子啥時候沒電的?我不是讓你們都省著點用嗎?這下可好,我們徹底和大部隊失去聯係了!”說罷,他恨恨地站起身,對著甬道牆麵猛踹,發泄胸中的怒氣。
“不可能,我倒地前看了一眼,還有最後一格電,至少還能用兩小時!怎麼可能會沒電?”我從他手裏接過“西門子”,嚐試著開機,但是無濟於事,一切恰如坦克所說,這個機子成了件擺設!
“林,我記得你好像說過,綜合機步話功能覆蓋範圍是800米,到現在這一步,我們隻能不斷去嚐試,看還能不能聯上誰。”解碼專家打包裏翻出綜合機,晃了晃說道:“我除了拍照,沒怎麼使用,一直是待機狀態,所以。。。啊!!天哪!”
她適才臉上還帶著微笑,此刻卻像讓蛇咬了那般,狂呼起來!
“這。。。這怎麼可能!天哪!這太離譜了!”
“什麼?!”我和坦克雖然很鬱悶,但讓她一咋呼,頓時好奇地圍攏過去看。
“看不出什麼嘛,好像你的綜合機也快沒電了!”坦克團著手,氣惱地說道:“拜托,解碼專家,別老是大喊大叫,萬一將那些怪人引來,你說該怎麼辦。。。”
“天哪!你倆到底在看什麼啊?”艾莉婕指著綜合機右上角,道:“日期啊!蠢貨們!”
隻見機子上端時間顯示,此時此刻,是二十四號淩晨四點零六!這也就是說,我們在這條甬道裏,足足躺了整一天!
我們三人霎那間驚在原地,無法言語!
如此算來,起先所有無法解釋的,都得到了全麵的解釋!為何蘇醒過來頭一件事,大家都不約而同腹脹?為什麼有人能如此精挑細選時間充裕地奪走我們的東西?氣霧為何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以及木門又是怎麼無端打開的?
所有的原因,就是大家暈迷了一天!
這一天裏,發生過的所有爛事,是越理越亂。與其繼續待著歎氣詛咒,不如好好想一想,之後該怎麼辦。
我們的原定計劃是,追蹤那一男一女,打算從他們嘴裏知道更多訊息。雖然不清楚木門是不是他們打開的,但至少是有人從我們身邊走過了,門的另一頭將通往哪裏?誰也不知道。
我讓倆人收拾行裝,為慎重起見,仍舊慢慢靠近大門,移出第三瞳開始閃透。無人可以拍胸脯保證,那些瞧著就很可疑的木齒輪,不會是下一個殺戮機關!
不過,我裏裏外外反複透了數遍,都找不出那裏究竟存在什麼危險。這是因為,所有的木齒輪都被固定在岩層上,本身無法移動。它們隻是起到一種軲轆的作用,打開門,以及連接門背後的什麼東西,絕不會像艾莉婕綜合機裏圖片那樣,可以將人碾碎!而在透的時候,我順帶看了看身邊的岩層,這就明白了氣霧是怎麼回事!
隻見在岩壁裏,有著夾層,內壁也是差不多的小型甬道,一路延伸,側洞在大門背後。換言之,施毒者,當時並不在甬道內,而是從門外偷摸過來,然後對我們進行襲擊!
我轉過身,將自己的發現對倆人敘述一遍,但要保證絕無危險,我做不到。因為對機械類和建築構造的了解程度,我隻是個小學生,這方麵的專家是Alex。艾莉婕對壁畫塗鴉內容仍心有餘悸,我也一時打不定注意,約摸過了半支煙的時間,坦克羅利耐不住起來,道:
“你倆實在怕死,就押後。這種事還得老子來辦!”他故意掄掄胳臂,做出付氣壯的模樣,開始抬腿朝前邁去。同時對我說道:“不過,少校,老子這麼做不是為了自殺,你還得給我看緊些,嘿嘿。”
他嘴裏雖這麼說,但心裏也不免恐懼,走幾步便停一停,緩慢地朝木門逼近。艾莉婕舉著射放頭燈為他打光,緊緊靠在我身邊,我能感受到她渾身都是冷汗,就像在看高空飛人那樣。曾幾何時,我也為了他人,將科斯立頓猝死劑注入過自己的心髒,所謂特殊人員,遍嚐死亡就是宿命!我想倘若這次能有命回家,那些助手將絕不會再計較黑衣人高薪這件事。因為這每分錢背後的代價,就是生命!
這短短的五十米,坦克羅利遲遲疑疑地走了兩分鍾,終於來到木門前,他在原地站定,深吸一口氣,開始飛跑起來,時隔不久,我便看見他的身影在門後一百來米的地方停下,同時猶如中彩票的慶幸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