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坦克,可能是奔跑入洞,單腳著地,一條手臂支撐著上身,呈極其別扭的模樣;當然,解碼專家也好不到哪去,屈膝跪在地上,雙手平舉,像個高空走鋼索的演員,努力保持著平衡。
咋一看去,不由令人愕然,莫非是不巧按下暫停鍵?整幅畫麵都停頓下來?不,這並不是電影,而是現實。他們僵直地擺著這種姿態,隻說明跑進這個大廳般的洞窟時,就已經發生起先預料不到的事!
我望著他們,不知出了什麼事,心裏忍不住想笑,卻又不敢發出聲。解碼專家臉上浮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正死死地盯著我。我起先打算坐下,正曲著膝蓋,像紮馬步般,若僅僅是停頓片刻尚且還能支撐,時間一久必定累垮。
“到底怎麼了?說話總可以吧?”我憋回心頭的狂笑,輕聲問道。
“可以,但不能激動,肢體也不可以做出任何舉動。”坦克歪過頭來,苦著臉說道:“少校,論難受我比你吃力多了,你看看我們在什麼地方?”
我環顧四周,隻見這個洞窟一片昏暗,岩層間星星點點閃爍著微光,好像有不少礦石鑲嵌著。再扭過脖子四下張望,除了我們三人外,實在找不出有什麼潛在危險。
“這莫非,是個礦坑?”我不僅納悶,開口問道。
“那些是長石、曜石、以及生鑽石,”解碼專家點點頭,應道:“黃黃綠綠的,是各種水晶和寶石。”
“這就是個藏寶洞嘛,怎麼了?為什麼不能動?難道你怕有夜班保安報警拉我們進炮局?”我一聽鑽石,不由咽了口口水,激動起來。不過眼前倆人再三讓我不得亂動,必有原因。於是我隻得壓抑住亢奮,低聲詢問。
“起初,在進貓頭鷹老巢時,我曾說,這不是峽穀,而是一個隧洞,仍記得嗎?”解碼專家歎了口氣,說道:“當時,我隻是猜測,而現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片區域,它就是座火山隧眼!我們距離地麵遠不是過去住在赫希利斯計算的二、三十米,而是一百五十米左右。這些礦石,就是隧眼經常噴發的特征!所有的礦物都是長期經受高溫淬煉所產生的單質晶體!或許它在億萬年前曾相當活躍過,到了現在,它成了地殼裂縫!”
“什麼意思啊?艾莉婕,你知道我什麼家都算不上,小銳隻是個被除籍少校。”聽完這些高深的理論,我更加迷惑,道:“你是說我們會讓岩漿噴到地麵上?那還逗留在此做什麼?”
解碼專家的臉上,透露出一付沒有文化真可怕的神情,搖了搖頭,歎息起來。
“丫怎麼這般囉嗦?不會用耳朵聽嗎?要是能走老子早走了,犯得著這麼辛苦?”坦克羅利無端憤怒起來,就差罵娘,嚷道。說話間,我便聽到他腳下傳來一個脆音。
“哢~”
解碼專家頓時臉色煞白,慌忙低聲告誡坦克要控製情緒。她細聽了一陣,這才長籲一口氣,說道:“林,你撥開腳底砂石,看看那是些什麼。”
我探出手,輕輕拂開前方細砂,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種像玻璃般的物質。晶瑩剔透,透光性不錯。
“這是什麼?玻璃板?石英?”我尋思了半天,看不出有什麼奇異。
“這是雲母,林!”如果艾莉婕此刻能肆意走動,她絕對會走上前來,猛踹我一腳。隻見她抱著臉低泣道:“我們三人,現在正站在一塊絕大無比的巨型雲母上!天哪,該怎麼辦?”
“嘿嘿,冷靜下來,先告訴我,雲母是什麼?”
“雲母是一種很薄的岩層,”解碼專家解釋道:“它非常薄,任何重量,氣溫變化,甚至是聲音帶來的空氣震動,都能使它們瞬間瓦解!你還不明白現在是什麼處境?”
我倒抽一口冷氣,這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程度。於是急切問道:“那該怎麼辦?一動不動?既離不開又堅持不了很久,我們怎麼進來就怎麼出去啊!”
“我也想啊!但基本沒可能了!”坦克羅利哭喪著臉,歎道:“我哪知道這算個什麼鬼地方,大踏步進來,解碼專家說我身後這一大片,早給踩爛了!我動一下,這整片地麵都得陷下去!”
“這都是地底人幹的好事!”我恨恨地罵道:“或許這個窄洞,就是當初他們特地挖掘好,用來對付科考隊的!”
“這絕不是土著能以人力做成的事。林,坦克,你倆都別激動,聽我說。這個洞窟,起先並不存在,隧眼內壁中,有著許多這種氣泡空間。它們裸露在外的那部分,就是岩壁上的坑洞。鴞類生物,就像你說的,是一種很懶的動物,這處空間,成了他們最佳的築巢之所。所以眼下這個窄洞,我覺得是陸地板塊擠壓時,氣泡外壁破裂造成排氣的缺口,而不是有人在這裏做了手腳!”解碼專家指指坦克羅利那一側,定了定神,道:“現在的情況是,他那頭雲母層失衡了,因為已踩碎了一部分,而破裂的縫隙,如果繼續施加力量,就會產生連鎖反應。現在能做的是,體重最輕的人,也就是我,慢慢退出去,隨後是你,林。最後才是坦克。在一人移動時,另外倆人要保持絕對安靜,和身體平衡。”
說著,她緩緩地站直身子,讓我看她的步伐。
“放輕步子嗎?”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不是。記住,腳跟先著地,但不要踩下去,然後放平整張鞋麵,一點點移動,當聽見有碎裂聲,就得止步!”她對我倆擺擺手,說道:“總之關鍵一點就是已經造成的破壞,不要繼續擴大它們的麵積,一旦你我能全身而退,再找支撐力點,用繩結穩固住坦克。哪怕雲母層破了,也能及時拖他回來!”
“OK,快動手吧!”坦克羅利連聲催促,道:“我已經快體力耗盡,這個動作把持不了多久!”
艾莉婕緩慢轉身,開始徐徐移動,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讓人提心吊膽。這一回,我算是深刻領會到什麼叫如履薄冰。我此時還真希望自己站在冰上,起碼還能狗刨幾下,頂多挨點凍,活下來不算大問題。而我們的位置,若要計算,隻能以外邊那個大隧眼來推測,大約是走完三分之一,剩下的路到底多深?無人知曉。
“哢!”耳邊傳來一陣令人心碎的脆音,那是艾莉婕又多踩爛幾層雲母。我急忙看向她,果然,數條裂縫正在擴張,腳下的地麵已經碎成片!
她先平衡住自己身子,將腳抽回,換了其他方向移動,剛走出幾步,又傳來幾聲“哢、哢”,由此,隻得停在原地,努力思索起來。
“怎麼了?為什麼停下?我快沒力氣了!你們不會隻有Plan.A吧?”坦克指指自己的褲襠,道:“而且,我快尿了!尿褲子裏倒不怕,可萬一那什麼雲母給尿化了就都得完蛋!”
“雲母尿不化的。我們隻有Plan.A,除了慢慢退出去別無他法!隻不過,”她似乎想到了一些方案,猛然扭頭望著我,道:“不知道這算不算Plan.B?林,接著要靠你了!”
“我?”我苦著臉,歎道:“我對地質沒有半點常識,又有什麼用?”
“你能深透一切物質,這是我們都辦不到的!”艾莉婕指指自己腳底,說道:“我的體重是最輕的,尚且也能踩碎;而坦克份量最重,他卻沒能掉下去。所以,這雲母層,或許有厚有薄,隻有你的眼睛,才能發現這一切啊!你如果能做出提示引導,大家就能安全地全身而退了。”
“好,給我點時間,”我深吸一口氣,對坦克羅利叫道:“你再急也得憋著,我開始透了,你們倆最好別多鬧動靜!”說完,我調出第三瞳,開始透向地麵。
隻見我腳下以及坦克那一片,除了雲母本身的紋理外,中部正泛著一片紅色的微光,這是地層內含有金屬雜質,厚度大概是七、八十厘米上下。尤其是坦克高抬著的腳側右,這一片連接石窟的岩壁,顯得更厚些。而我這一路,想要摸著到達空間邊緣,問題也不是很大,最糟糕的,反而是解碼專家所處的位置,正在空間中央!她之所以屢屢踩碎的原因,是因為這整一塊雲母層底部,成尖錐狀,她正處在最薄弱環節上!
我慌忙將這一結果告訴艾莉婕,她的麵色瞬間變得煞白,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不過,也因為我能看得更多,相反倒有了些想法,這個道理,和地震自救有些相像。但凡一整塊東西坍塌,都是先從中部開始向四周擴散。我們所有人要想活命,就得設法抽身去邊緣。身體輕重已無關緊要,隻需按照厚薄程度小心行事,還能有一定機率生還!
想著,我揮手讓我們三人中最接近邊緣的坦克羅利平穩住身子,將腳放下,慢慢移動。他不敢懈怠,照著我提示先將雙腿一字打開,然後把身體更多的麵帖向雲母層。十多秒後,他成功地走到岩壁前,開始往我們進來的洞口移動。
接著輪到的是我,也是同樣方式,先找到邊,再貼上去,最後按原路退回。這片雲母上隻要少了我們倆個的份量,將大大減輕解碼專家的負擔。我收回視線,開始認真關注腳下,往洞壁邊緣走去。
“哢,哢~哢!”隻聽得連聲脆音,整個石窟震了幾下,我頓時驚得瞪圓雙眼,衝著坦克低聲吼道:“你幹什麼你?不是再三讓你小心嗎?”
“我。。。我根本沒動過!”他指指自己的雙腳,說道:“我看你在走,所以不敢輕動!我還想問你哪,你剛才幹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每一次都是你,甬道被毒霧迷倒也是你,這回又是你!”我霎那間惱怒起來,將沿路過來的苦水都打算傾吐一遍。
“都別吵了!安靜!”解碼專家低聲喝停,道:“剛才的震動,和你們誰都無關!我都看了。仔細聽,似乎有些不對勁,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的話音剛落,整片洞窟又震了幾下,我們三人腳底的裂口一下子被撕得更大!與此同時,一陣沉悶的聲音正從腳底傳來!我慌忙彎腰,再度透起地麵來,整個腦袋立馬痛得要脹裂開!
“怎麼了?”倆人見我身子把持不住平衡,手腳亂劃的模樣,驚聲問道。
“我不知是我眼花了,還是腦袋痛得離譜。。。”我抱著頭艱難地說道:“我看到一個很古怪的黑影,正在我們腳下不遠處,繞著洞窟往上攀爬。噢,不是攀爬,是遊曳!那東西既像條蛇,又像條鰻,超級強壯!大得可怕!它現在距離我們已經越來越近了!”
“哎喲,你還別說,我好像也瞧見了!”坦克朝著地麵看了眼,吐著舌頭叫道:“這哪是什麼鰻啊!這根本就是鱔魚!巨型鱔魚!糟啦,它好像發現我們了!”
隻見黑漆漆的洞窟底下,那個巨大的家夥昂起頭,似乎讓我們的說話聲吸引,又似乎被那些水晶、鑽石的暗金色澤刺激,開始拚命往上猛竄!
“好像是大蚯蚓!”解碼專家已經急得六神無主,此刻也顧不上雲母層碎不碎裂,連滾帶爬朝我衝來,叫道:“該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