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巨大的身影猛然將整個頭部張開,像打開的雨傘般,高速顫抖起來!而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那種類似幾百把金屬湯匙相互撞在一起的嘶吼,霎那間響徹天際!此刻,不論我、艾莉婕還是坦克羅利,都已明白,這個凶神,它既非大蛇,也非鱔魚,更不是什麼蚯蚓,而是,
我們的死敵——埃蓋翁!!!
它一下子穿破起先解碼專家所站的位置,收不住慣性,往上竄去幾十米,大家腳下脆弱的雲母層,哪經得起這般衝擊?霎那間化成齏粉!無數的礦物碎片就像冰雹大雨般飛濺四散,埃蓋翁沉重的身軀朝我們砸來,我還沒回過神來,就發現已經在直墜深崖!
眼前流光掠影,黑沉的洞壁飛快往上劃過!根本辨不清他們倆人,是否已經脫險還是像我那樣在急速下墜!我所能看見的,隻有埃蓋翁那黑紫色身軀,它正在我邊上幾米處,也跟著在墜落。
我探出手,一把抓住它頭部那些像腮般的東西,黏糊糊的,卻並不怎麼濕滑。這麼個大家夥此刻根本顧不上攻擊我,它作為生物首要考慮的也是活命,體積如此之大,將比起我更早砸向地麵,我隻要不鬆手,或許仍有千分之一生還的可能!
不過,我很快就無法去想應對的辦法,埃蓋翁發現正有人趴在身上,怒不可遏,連連用頭去猛撞岩壁,整條肥大的身軀不斷扭曲繃直,盡力一甩,就將我摔到石壁上!
我抓著它的幾絲肉條,隻感眼前一黑,然後發生什麼?一切都已太晚!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浸在一潭臭水裏,身邊像電纜般盤著幾堆肌肉灰燼,腦袋擱在一片碎石子岸塗上,右手邊有些爬行類動物的骨骸。究竟怎麼掉到這裏的?暈迷了多久?都不知道。這個空間應該也是艾莉婕形容過的內壁空間,大概有三十平米左右。眼前是數塊巨石,臭水細流正從石頭縫隙裏噴濺下來!
我試著想要爬起身,但人一動就覺骨頭散了架,渾身的筋脈立即抽搐起來,頓時痛得齜牙咧嘴,手腳綿軟,眼前發黑。我絕望地深歎口氣,索性閉上眼睛。
耳邊都是水沫飛舞,臭水流進死潭發出的冒泡聲,發黃的動物頭骨無精打采地望著我,似乎在宣示死期已近。我想我一定是摔折了多處地方,不過還能感應到雙腿,這表明沒有傷及自己腿骨。然後我試著將左手從身下抽出來,繼續去感應還能不能動,耳邊就聽得一聲輕微的呻.吟。
“誒?”我不覺一驚,扭動僵直的脖子四下找尋聲音來源。隻見眼前除了黃綠色的水潭和黝黑石壁外,什麼都沒有。正在我打算使勁全力往岸塗爬的時候,又傳來一陣呻.吟。我這才明白,這聲音正打那些巨石背麵發出的!
“喂~喂!”我竭盡全力對著那頭喊叫起來:“誰?那邊的是誰!”
“林?是你嗎,林?”那個聲音很快回應起我,她驚喜地叫道:“你怎麼樣了?”
“離死也差不了多少,哎喲,我想我一定是摔斷了骨頭!”我掙紮著爬到巨石旁,直視過去,隱約間瞧見倆個影子,解碼專家半坐在一團像肉般的東西上,而另一個也似我般倒在水裏,一動不動。
“你們怎麼樣?我看見羅利了!他如何了?”我急切地問道。
“他還是昏迷,不過仍活著啊,”解碼專家驚恐地哭道:“我還好,墜落時抓住埃蓋翁,從它身上扯下一大片像肉般的東西,被裹著砸地,所以沒摔著哪兒,但他怎麼樣?我不知道啊,我被撞暈了,這才剛醒。你再試著透一下,看看你能不能過來我這邊?我現在很怕,我不知道該做什麼!”
“老實說,我已經在透了,但是,我過不來,我與你們被數塊巨石間隔,該怎麼出去我自己也沒把握。不過這邊似乎有過去爬行類生物出入的狗洞,等元氣恢複,我盡量去試試。”我將臉貼在濕漉的石塊上,歎息道:“這都怨我,是我害了你們。”
“隻恐怕,這次我們麵臨的情況,比之前更加困苦。這怎麼能怨你?如果我不自作主張去爬崖,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巨岩縫隙中,傳來她的嗚咽:“這不像過去走的各種壁縫,摔落時,洞窟底下全是小坑洞,它們都是地塊運動時擠壓出的縫隙,是毫無規則的。”
“但是,艾莉婕,不要絕望!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那一頭,活動空間很大,最起碼有三個小洞穴是往上攀升的,如果你的夜視眼鏡還在的話。。。我也許會死在這裏,而你們不會。。。”聽完她的話,我繼續閃透她一側的情況,安慰道。
“眼鏡還在,射放頭燈也仍是好好的。”她按著我提示,開始在那一頭打燈,隔了會兒回應我道:“我找著你所說的那些洞穴了。”
我不由眼睛一熱,絕望地悲哭起來,歎道:“你不要笑我,唉,我太沒用了!其實我並不怕死,這一路走來,這種事遇上好幾回了。可我的寶寶該怎麼辦?她出生時我就想著要努力,要讓她過美好的童年。而這些年來,我掙紮求生,任何機遇,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也不願放棄。可不論我怎麼想方設法,耗費精力,都無濟於事,賺不到錢!你所看到的,都是假象,都是我自卑感作祟,是特意編出來騙你的!無可否認,我喜歡你,不想受你白眼,也正因為這份愛慕,我不願讓你知道真實狀況。遇見你之前,我吃用靠老婆,潦倒得就連想買包煙,都得偷女兒儲蓄罐,該怎麼辦?這句話我曾不知在廁所裏想過多少回。。。”
“Holeethmen,你是個好父親,不論你能給予她多少,你都是個好爸爸,而相比較你,我更加失敗。。。”不知是因為受我感染,還是眼前的絕境,讓艾莉婕傷心不已,她哭道:“如果我不幸死在這裏,你能生還,請一定要代替我,去土倫看看我女兒,對她說。。。”
“誒?”我不由一驚,抹去淚花,打斷她的話問道:“你不是引產了嗎?你和Alex不正是因此才分開的?”
“原來你那晚沒有聽見,可能太累睡著了。。。”她似乎回想了一陣,說道:“我沒有去引產,事實是,我最終還是將她生了下來。不過我不願讓她那麼小便過上那種媽媽每天忙生計居無定所的生活,所以她周歲後我就將她寄養在一個遠房親戚家裏。”
我這才記起爬下懸崖的前夜,她與我靠在峽口邊,說了許多話,那晚我實在太累,聽著聽著就熟睡過去。於是探問道:“Alex知道這件事嗎?”
“他?我永不會讓他知道!假設你倆我能選擇其一,我希望的是你,而不是他。Alex和他嘴裏所形容的他爸馬德蘭,沒有絲毫區別。他想著的,永遠是他自己!每一次,我絕望地躺在床上,心裏歎息,感慨我老爸沒能活到現在,親眼看見自己的女兒那樣歇斯底裏,發神經哭叫摔東西,該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她也爬到巨岩前,泣不成聲:“而每當這時,像你那樣的人就會出現,不斷勸說,不斷安慰,一次又一次將我再度拖回到那個沒有希望的生活裏去。讓我繼續麵對,明知毫無將來的命運。你能明白嗎?並不是我喪失了愛的勇氣,而是我必須遠離他!”
我無言地將腦袋靠在岩石上,不知該如何回答。而就是此時,她那頭傳來一陣咳嗽,似乎有個人在起身。同時這家夥瞌睡般地開口說話,道:“從沒睡得那麼舒服,欸喲喲。”
“坦克?!”我和艾莉婕異口同聲地叫道:“你沒事吧?”
“少校?你在哪?我怎麼摸不著你?”他顯得很震驚,同時站起身子,跌跌撞撞朝巨岩走來。當發現我的聲音來自石縫對麵,不由欣喜起來,說道:“我能有啥事?摔在這裏時我就清醒著,四周黑得離譜,伸手不見五指,靠著手表那點光源撈回了解碼專家,可你怎麼都尋不到,最後躺下打算休息會兒,不料卻睡著了。嘿嘿,就是這麼回事。”
既然所有人都沒有大礙,接下來該考慮的是怎麼離開這裏。我們想要合兵一處,已經不可能,論摔傷程度我最嚴重,暫時還站不起來。他們倆個原地舒展筋骨,已經無甚大礙。隻是要保持聯係,比起之前更顯困難,摔落下來時,許多東西都不知掉哪去了。眼下他們倆個僅有一把手槍、一部綜合機,而我,什麼都沒有,機子完全砸碎,渾身上下除了半包煙打火機外,隻剩一個彈夾。
艾莉婕將自己的射放頭燈從石縫間硬塞過來,打算要動身了,最後說道:“一旦找到空曠的地方,用頭燈藍光作方向提示。”
“你們先走吧。”我試著撐起身子,渾身痛得離譜,歎道:“我一時半會還爬不起身。之後的一路,要靠你們自己了,隻可惜我無法繼續保護解碼專家。坦克,你要替我。。。”
“行了,你先顧你自己吧,解碼專家就像我幹妹妹,”坦克扶著艾莉婕,摸索著往我提示的幾處石洞走去,同時高叫道:“丫可別一困就睡著不肯起來,許多人往往就是這樣醒不過來。少校,我一旦找到援助,瞧不見藍光會再回這裏來,窮山惡水不是合適葬衣,你是個人物,即便死也該風光大葬,好好地,給老子活下去。。。”
他倆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我耳畔隻剩下岩縫臭水流淌到死潭裏的衝擊聲。努力試了幾下,依舊動彈不得,我隻得將身子縮了縮,靠在岩壁前,合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我也無法辨清夢境還是現實,隱約中感到這附近又傳來細小的劃水聲,似乎有個人在死潭裏走著。難道他倆摸索碰壁又折回來了?這是產生在頭腦裏第一個念頭,我不由一驚,豎起耳朵細聽。
這並非在發夢,而是真真切切有物體在水裏走著,聲音十分遙遠空靈,但並不在巨岩背後。放眼去透,全部都是曲折重疊的岩層,連發出動靜的那玩意兒輪廓也瞧不見。我不敢繼續待在原地,那東西雖說距離仍很遠,但可能會是各種死敵,未知的爬行類、追兵之一、抑或是地底人,總之不是兩個人相互扶持淌水的模樣。我曲了曲膝,扭動胳臂,似乎苦痛減弱了許多,第五代純天然Plus果然比起常人肌體複原得快。
我勉勉強強扶著牆,撐起身子,放眼四周,這片死潭除了早先發現的那個狗洞外,再無其他裂縫,總之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沒得選擇。到了洞沿前彎身丈量了下,內部空間更大,淤泥厚積一直攀上,並且土層上爬著許多小蟲,來來回回忙碌不停,這之中,就有螞蟻。眼前的螞蟻個頭比起常見的白蟻小一倍,但翅翼上有發亮的斑點,跟螢火蟲似的,它們走在烏黑的濕泥上,活像一道方向標。
我跟著蟻群不斷往上爬行,這條狗洞雖然寬敞,但洞頂十分低,我不得不半跪著前行。“方向標”在一處轉折地方散開,用眼去透,發現兩個方向都似乎是蟻穴,剩下一處仍繼續往上。
我滿心歡喜,自以為又一次絕處逢生,加快手腳,而到了跟前不僅咋舌。狗洞的盡頭確實能夠通往一處寬敞岩洞,但口子實在窄得可怕,我勉強隻能擠出頭去,想要整個人硬鑽,撐到胸口就再也無法動彈。總之,穿過裂縫,我使盡全力也隻能做到頭部、手臂和腿伸出,大半個身子都卡得死死。嚴峻的現實告訴我,若放棄這裏調頭,我隻能最終走回死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