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三峽工程來說,任何一點紕漏都可能帶來不堪設想的後果。鄭守仁就是以這樣嚴謹的思想和工作作風,成就了自己的“大禹”夢。
2002年,三峽工程的導流明渠截流。這次截流雖然沒有大江截留的規模大,但它的操作難度卻更高。因為導流明渠流量大,落差高,而且由於是人工挖鑿,江底平整光滑,截流拋投材料難以站穩。如此複雜的施工條件,使得導流明渠的截流工作比大江截留所麵對的問題更加嚴峻。
作為三峽工程的前線總指揮,鄭守仁從不剛愎自用。為了使得截流工作可以順利進行,他虛心聽取並采納了有關專家的意見。在反複比較各種截流方案之後,鄭守仁最終決定采用建造“水下攔石坎”等技術措施。在對江底進行平拋墊底之前,鄭守仁一直關注著水文局的測量數據,經過分析,他預測長江在某一時間段的水流量會變小,如果抓住這個時間段,突擊完成初期截流任務,可以節省大量經費。
2002年10月下旬,在鄭守仁的指揮下,平拋墊底工作緊張有序地展開了。經過25個小時的晝夜奮戰,兩邊斜坡的坡底被連接起來。導流明渠截流的第一步,也是整個截流過程中難度最大的部分,終於在鄭守仁和其他建設者的努力下順利完成!為了解決在施工中出現的難題,鄭守仁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這位中國的“當代大禹”一直用近乎苛刻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鄭守仁有一本特殊的“日曆”,上麵沒有節假日,逢年過節,人家往家裏趕,他往工地趕。他還有一張特別的“作息時間表”,上麵沒有白天、黑夜,除了必不可少的吃飯、睡覺,剩下的全是工作,同事們都心疼地說他是“工作狂”。
三峽工程設計代表局副局長林文亮曾說“三峽工程的業主都沒有鄭守仁了解的多,任何可能遇到的困難,沒有鄭守仁沒想到的,他時時刻刻都想著三峽。作為一個技術幹部,認真負責到這種程度,的確讓人敬佩”。鄭守仁在工作上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對生活的要求卻簡單而樸素。在三峽建設者眼裏,鄭守仁吃在食堂,住在工地,出門坐公交車,與一個普通工人無異。
從長江水利委員會到三峽工地,說到鄭守仁,人們都無一例外地流露出敬佩之情。來到三峽工地上,任誰都能講出幾個關於“鄭總”的小故事,而其中一個關於小偷的故事讓人尤為記憶深刻:
一次有個小偷聽說,長江水利委員會家屬院裏有戶當大官的人家,家裏平時沒人,如果進去偷一次,肯定能大撈一筆。於是,這個小偷就撬鎖進了鄭守仁家,結果卻發現房間裏空空蕩蕩,一個家用電器都沒有,除了書籍和資料,就是些舊家具。但這個小偷不死心,他又翻箱倒櫃,希望能找到點值錢的東西,可最終還是一無所獲。鄭守仁對自己的錢看得很淡泊,但是卻把人民的錢看得十分珍貴。為此,他在工程中會想方設法優化設計方案,節省開支。他常對設計人員說:“設計一條線,工人滿身汗,國家花錢千百萬。”
在從事水利工程的幾十年裏,鄭守仁一直忘我地拚命工作,對每一項工程都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所有的熱情。但這也使他忽略了自己的家庭。
鄭守仁的妻子也是一位高級工程師,且與鄭守仁一樣,長期駐守在水利工地上。他們的獨生女兒在工地出生,不滿一歲就被送到蘇州外婆家。女兒高考,鄭守仁夫婦連孩子考多少分都不知道。女兒出嫁,鄭守仁因為忙於三峽工程,沒能到場。36年間,鄭守仁與女兒一起相處的日子連兩個月都不到。鄭守仁的女兒委屈地說:“爸爸愛工程勝過愛女兒。”
有一次,鄭守仁的妻子因乳腺癌在武漢住院治療。鄭守仁到醫院看望妻子時,聽說水利委員會的一位職工也在武漢住院。他在妻子的病床前沒坐上多會,便穿過半個武漢,跑到另一家醫院為那位患病的職工送去了500元錢。
鄭守仁對下屬很關心,但從來不會利用職權為身邊的人謀取利益。跟著他,沾不到任何小便宜,但許多優秀的專家學者,都願意追隨他、輔佐他。人們都說:“鄭總身上有著強大的人格魅力。”長江設計院原總工程師、設計大師徐麟祥對此給出了這樣的解釋:“他說的話,別人聽了以後可能有不同意見,但是大家知道,凡是他提出的意見,一定是為把工程建設好,絕無私利可言。因此,大家都願意跟著他幹。”
鄭守仁的成功不僅僅在於他所做出的成就,更在於他把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敬業精神傳遞給了成千上萬的三峽人。一個人的力量變為一群人的力量,雄偉的三峽大壩就這樣被一點一滴地澆築起來,中國人的百年夢想就這樣一步步得以實現!
第四節 不求功名利祿——張超然
2003年,三峽大壩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設當中,與此同時,三峽工程總工程師張超然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的一件大事:這一年,他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
消息傳出後,中國一家大型公司向張超然遞出了橄欖枝。這家公司向張超然承諾,如果他願意前來任職,公司將會贈送他一套別墅,並給他上百萬的年薪。但張超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事後有人問他:“這樣好的條件,為什麼不再考慮考慮?”張超然隻是平淡地說:“我是從三峽工程走出來的,隻要為三峽工作,什麼待遇我也不要。我隻想繼續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1966年2月,張超然從清華大學畢業,之後被分配到成都勘測設計研究院工作。雖然他當時隻是一個普通的技術員,但年輕的張超然卻夢想著有朝一日,能為中國人的三峽夢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老天似乎是有意要考驗一下這個年輕人,張超然畢業的那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水電建設很快被棄之一旁,張超然的夢想似乎遙遙無期。但他並沒有因此荒廢自己的專業。張超然明白,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在成都勘測設計研究院,張超然認真地對待每一份工作,他的足跡遍布祖國西南的江河湖泊,繪圖水平也得到了很大提高,很快從同輩人中脫穎而出。在此後的幾十年時間裏,張超然先後主持了二灘、溪洛渡、錦屏一級、沙牌等大中型水電站的論證研究和實際勘測工作。他為自己的夢想不斷努力著,也期盼著建設三峽大壩的那天能夠早日到來。
1996年8月,張超然從成都勘測設計院調往三峽,擔任三峽工程的總設計師。從1966年到1996年,張超然做了整整30年的三峽夢,如今,這個夢終於要化為現實了。然而,當張超然真正坐在三峽工程總工程師的位置上時,他除了感到激動和欣喜以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其實早在1983年,張超然就曾擔任過20世紀中國最大水電站——二灘水電站的總工程師。那時,張超然帶領他的同事們攻克了無數技術難題,由他主持完成的二灘初步設計報告,還獲得了水電總局的優秀設計金獎。但麵對如此龐大和複雜的三峽工程,張超然的心中還是忐忑不已。作為三峽工程的總工程師,張超然既要參與重大技術問題的決策,又要解決科技應用中出現的問題,同時還要應對施工現場的突發狀況。巨大的使命感和責任感,讓張超然一刻都不敢放鬆。
張超然剛到三峽工地,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學習三峽工程的技術資料。一份份書麵材料很快堆滿了他的辦公室,偶爾有人來找他彙報工作,一進門,才發現屋裏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張超然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來整理、熟悉這些資料。他深知,三峽工程彙集了中國幾十年來的水電建設科研成果,不了解這些背景資料,就當不好這個總工程師。等到張超然把這些技術資料爛熟於胸後,便開始到施工現場進行考察。其實作為總工程師,張超然完全可以通過看圖紙、聽彙報來掌握施工現狀。但他深知,三峽工程無小事,隻有深入施工一線,掌握現場材料,才能避免決策失誤。
從1996年到2002年的七年間,張超然在三峽工地上度過了六個春節,他幾乎把自己所有的休息時間都獻給了這片工地。在三峽大壩的施工現場,人們總能見到這位總工程師忙碌的身影。隻要有需要,不管多麼危險,他都要親自到現場查看。張超然的同事們都說:“張總身上總有一股使不完的勁。”為了檢查混凝土的澆築質量,張超然曾經沿著腳手架爬上七八十米高的混凝土澆築倉麵。為了調查機組蝸殼保溫新技術的質量效果,他曾從密密麻麻的鋼筋叢中鑽進濃煙滾滾的巨大鋼管。由於張超然的盡職盡責,很多施工問題都是剛剛發生,就立刻得到了解決。
張超然為人謙和,但對關鍵技術問題卻從不放鬆,他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張超然總說:“做總工程師就要敢負責,對一個技術方案的確定,一旦心中有底,就要敢於負責,懸而不決對工程的影響會更大。”
在建造永久船閘的過程中,施工隊遇到了技術難題:原來,由於永久船閘是在山體的中間開挖出的一個深槽,因此很容易造成兩邊岩體的滑動和塌方。為了解決這個難題,技術人員提出了兩種方案:一種是把岩體全部挖掉,然後再澆築混凝土;另一種是不挖除岩體,改用錨釘把山石固定住。張超然在充分掌握現場資料和聽取專家的意見後,果斷決定采用第二種辦法。後來的事實也證明,第二種方法不僅有效,而且節省了施工時間。
三峽工程規模龐大,施工複雜,建設標準高。因此每當張超然要做出重大決策的時候,都有如履薄冰之感。作為三峽工程的總工程師,張超然主要負責工程技術和質量,每次做決定之前,他都要深入研究,聽取各方意見。因為每個決策都關乎成敗,甚至關乎長江下遊百姓的性命。
在三峽工地奮戰的十餘年裏,張超然最擔心因為急於求成而出現質量問題,甚至發生事故。張超然後來也曾明確表示,在三峽工程建設當中,最讓他滿意的有兩件事:一是被稱為世界綜合難度最大的二期圍堰防滲牆在合同工期內按時完工,沒有出現質量事故;二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永久船閘直立開挖邊坡穩定得到控製,幾次大塌方都避免了人員傷亡。這兩件事曾經像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日夜懸掛在張超然的頭頂上,讓他夜不能寐。由於精神長期處於高度緊張之中,再加上用腦過度,張超然患上了腦血管硬化,經常頭疼,可他卻毫不在意地說:“隻要精神不垮,有病也不怕,沒什麼了不起!”
張超然擔任三峽工程總工程師期間,在大江截流、二期深水圍堰施工、永久船閘開挖與錨固等世界級技術難題的決策中,提出了許多有效建議,為保證工程的施工質量做出了巨大貢獻。
工作中的張超然兢兢業業、敢於負責,生活中的張超然也同樣有著令人敬佩的高尚品格。特別是他不求功名利祿,隻求問心無愧的生活作風,感動了許許多多的三峽建設者。張超然作為總工程師來到三峽後,既不要專車,也不設總工程師辦公室,遇到一些具體工作,他還要親自操刀。很多人看張超然太辛苦,都勸他為自己想一想,利用總工程師的位置享受一下特殊待遇。張超然卻搖搖頭,說道:“隻要讓我幹三峽工程,隻要技術上不出差錯,我比什麼都踏實。既然選擇了在三峽,就是要奉獻,不講價錢,不講榮譽地位,不計較個人得失。”
2000年,張超然在日本的大女兒預產期將至,很希望親人能過去照料。當時正好趕上三峽總公司準備組團去日本考察,公司考慮到張超然的情況,就把他列進了考察團名單。張超然得知以後,堅決拒絕這種照顧,並執意為妻子辦理了因私出國的護照。
私下裏,張超然極少接受記者的采訪。偶爾接受采訪,他也隻談與三峽工程有關的問題,而對於自己所付出的辛勞,張超然絕口不提。
2002年,一位記者到三峽大壩工地采訪張超然。可張超然不是忙著下工地,就是忙著查廠房,記者找了他好幾天,才終於得到半天的采訪機會。在鏡頭前,張超然眼圈泛黑,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好覺了,但他的精神狀態卻十分飽滿。
采訪開始後,張超然的第一句話就是:“能夠親身參加三峽工程建設,對於水電工作者而言是莫大的榮幸。”實際上,當時的張超然已經62歲了。但認真執著的個性使得他不願意中途退下來,他想親手把中國人的三峽夢化為現實。
2003年,張超然站在中國工程院院士評選答辯台上,講述了自己在長江開發利用中所做的工作,僅兩千餘字的低調答辯,卻獲得了在場所有人的掌聲。
第五節 半生獻給三峽——潘家錚
要建成一座工程,必須有願意為之獻身的人。如果三峽工程需要有人獻身,我將毫不猶豫地首先報名。我願意將自己的身軀永遠鑄在三峽大壩之中。
——潘家錚
2012年6月11日,兩院院士大會在人民大會堂隆重開幕。兩天後,第九屆光華工程科技獎在會上揭曉。然而,光華工程“成就獎”的得主卻因病未能到現場領獎。這位獲獎者,正是中國著名水利水電專家潘家錚院士。
1927年,潘家錚出生於浙江紹興,從小便十分喜愛讀書。抗戰結束後,潘家錚自學考入浙江大學。1950年,他從浙大土木工程係畢業,成為了新中國的第一代水電人。從此,潘家錚一直奮戰在水電建設的第一線,他先後參與了黃壇口、新安江、龍羊峽等大型水電工程的設計工作。潘家錚在水利工程建設中提出的許多新理論和計算方法,至今仍被廣泛運用。
在潘家錚幾十年的水電人生中,三峽工程無疑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1986年,中國水電部聘請了412名專家,對三峽工程進行重新論證,潘家錚擔任論證領導小組的副組長和技術總負責人。在這三年論證期間,潘家錚帶領專家組全麵複核了以往的研究成果,並針對工程建設中的重大問題和有疑慮問題進行了深入研究。
1990年,潘家錚代表論證領導小組得出最後的結論:三峽大壩“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有利”。1992年,由潘家錚主持擬定的《三峽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獲得通過。數年的爭論終於有了結果,潘家錚卻並沒有表現得多麼激動,而是回到家中,好好地睡了一覺。因為他明白,自己要養足精神,在三峽工程上馬之後,自己身上所擔負的責任將會更重。
1993年,潘家錚正式擔任長江三峽總公司技術委員會主任。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後來回憶,自從潘家錚挑起技術委員會主任的重擔後,工作起來簡直是不分白天黑夜。設計檢查、科學研究、科學管理、施工技術,所有這些潘家錚都要事無巨細地一一落實。
作為三峽工程建設的主要參與者,潘家錚最關注的就是大壩的防洪作用。因為他深知,在中國曆史上,長江曾多次發生洪澇災害,兩岸百姓的生命一直麵臨著嚴重威脅。如今,隨著新中國的經濟發展,長江兩岸建起了許多新興城市,如果洪水再次泛濫成災,後果將不堪設想。潘家錚曾明確表示:“防洪科學化、規範化,不再出現千軍萬馬上堤防洪搶險,是我的三峽夢想。三峽大壩的建成,將防止發生毀滅性的長江洪災,解除了中國人民的心腹大患。”為了達到理想的目標,潘家錚尤其重視三峽大壩的工程質量。
從三峽大壩的論證到主體部分建設完成,潘家錚的頭發從花白變成全白。可即使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潘家錚卻仍堅持事事親力親為,對工程質量的檢查絲毫不肯放鬆。有一年冬天,天氣格外寒冷,凜冽的寒風刮過三峽工地,吹得人瑟瑟發抖。潘家錚在檢查完機組安裝質量後,卻執意要再檢查一遍已經反複查看過的導流底孔。三峽工地上的工作人員都勸他道:“不用看了,其他專家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潘家錚卻堅持己見,他不顧天氣寒冷和工作人員的勸阻,要求司機調轉車頭,直奔導流底孔。導流底孔在三峽大壩棧橋下方70米的地方。檢查過後,潘家錚必須要沿著垂直的梯子攀爬到棧橋上來。此時的潘家錚已年逾古稀,工作人員都擔心他的身體狀況,紛紛想過來攙扶他。潘家錚卻拒絕了旁人的攙扶,堅持自己一步一步攀登上去。等潘家錚回到棧橋,摘下安全帽,汗水一下從裏麵灑了出來。人們在驚訝之餘,也對這位老人肅然起敬。
2002年初,三峽大壩混凝土澆築施工出現裂縫,在媒體斷章取義的報道下,很多百姓對三峽工程產生了不信任感。麵對記者的輪番轟炸,潘家錚挺身而出,陳述了自己的觀點:“我的看法是,三峽工程總體質量是相當好的,不僅與國內其他工程相比,甚至與國外的工程相比也不遜色。這麼大的工程,這麼高的澆築強度,這麼緊張的工期,不可避免會出現一些質量缺陷,這並不奇怪。問題是看所出現的質量缺陷的性質。最近討論的熱點是三峽工程泄洪壩段上遊壩麵裂縫問題,其性質是表麵的、淺層的裂縫。發生裂縫不是好事,但裂縫有不同性質:有貫穿性的裂縫,把大壩分成兩個部分,這是不允許的,影響也非常大;也有表麵性質的裂縫,世界上任何一座大壩出現些表麵裂縫都是正常的。三峽大壩的裂縫是屬於第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