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三月末了(2)(2 / 2)

別人離去,而我回來,在他們奮鬥過的地方繼續奮鬥。我說,你們等我。像一個虛假的諾言,我不會去,我隻想要我們偶爾見麵的時候,你們還會對我說:“認識真好。”

躺在床上,一直無法入睡。仿佛能夠清晰地聽到時間的流動聲,冷澀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拂過身體,一點點地帶走生命。很想哭,卻已經擠不出眼淚。

我倒是希望爸媽沒有告訴我這一切,讓我沒有太多負擔地悄悄走完接下來的時間。和他們一起在高三打拚,和他們一起走過生命的尾梢。而不是淒淒慘慘的結局。

死,究竟是什麼,說不清。一個本來活蹦亂跳的人突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找不不到。想起她的時候卻見不到,心裏的痛真真切切。於是,隻能做一個長長的夢,在夢裏說笑。掛著笑容醒來,發現一切如常,那時,心裏缺了一個口,空落得厲害。

我常想,在我走後,會有幾個人這樣想我。總該是有的。

當我媽說要帶我去北京治療的時候,我說不出反對的話。他們不放棄,我便沒有資格去放棄。現在我不敢看他們的眼睛,每次看到他們眼神裏的哀傷、擔憂和心痛,我都會不自覺慌亂好久。我怕死,很怕死。我知道,如果我死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關於我的所有一切都將變成別人的回憶,最後消逝不見。

我一個人去了離家不遠的那個小小寺院,這是個我們很少來的地方。色彩斑斕的花牆,四周是一種肅穆的安靜。以前會因為這種不知為何的嚴肅發笑,現在再也笑不出來。從不大的門進去,看見一些我不認識的人的雕塑,肅穆而立。我用手輕輕撫摸,仔細地看。

買了一把香點燃,跪在墊子上,卻彎不下腰。我的願望是什麼,我不知道。良久,我把香插在香爐裏,轉身離去。

自認為我不是個太喜歡安靜的人,那天我卻在寺廟的庭院裏待了一個下午。坐在一個粗粗的槐樹的陰影裏,蒙上灰塵的石凳。在這裏永遠看不見匆忙的步伐,每個人都那麼沉穩清閑。我沒有主動去和別人講話,當然也沒有人來搭理我。我也沒想過要找什麼大師給自己指點迷經,該來的是不管怎樣也躲不掉的。

風一吹,有一簇槐花掉在我旁邊。我撿起來,放在鼻邊,清甜的香味。我拿著它把玩,摘掉了每一個小小的白色花朵。

走出寺廟的時候,看見有個年齡很大的老人,擺著一個攤位。我好奇走過去,是給人看手相算命的。我想掉頭走掉,他喊住我,說姑娘坐下我幫你算算吧。並沒有心動,卻還是止步坐了下來。我掏出兩枚硬幣給他,說:“算吧。”

“要算哪方麵的?”他慢條斯理地問我。

“那算算姻緣吧,看我會嫁給哪裏人。”我隨便說了一句,心裏卻隱隱作痛。

我把手伸出去,他拿著看了一會開始給我解釋。“你的感情不複雜。你個性膽小,習慣無風無浪的平淡,所以總是錯過……”聽著他的話,我在心裏苦笑。到他說完,放下我的手。我轉身想要離開,他又叫住我,“小姑娘,比起愛情這東西,你更放不下的是友情吧。”

我微微一怔,沒有回答掉頭走掉了。我最放不下的是友情,走在路上我一直想著這句話。是的,我放不下哲哲。我想象不出,我走後她會怎樣。對斌說了我的事,說完後就下了線。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對哲哲說。我隻是希望在她心裏我永遠都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我不想她就那麼相信我不存在了。

我媽收拾了家裏所有能收拾的東西,我看著她一點一點地收拾。我說:“媽,我們能不去嗎?我想留下來。”

我看見她稍稍怔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我失望地退回去,塞上耳機把音樂音量調到最大。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沒有人聽到我這樣的呐喊,那在我心裏。一種極度的委屈感,不公平感。

我機械地做著一切事,跟在我爸我媽身後,毫無感覺。躺在床鋪上,聽鐵軌的轟隆聲,感覺自己在遠去,在消失。我還回得來嗎?眼淚滴落下來。

寡淡地笑,麵對每一個人都一樣。心裏是死寂般的靜,有時候則會隱隱地痛。停了手機,不再上網,和外界斷了一切聯係。臉色一天天蒼白下去,以致後來我不再敢照鏡子。我媽總是陪著我,我爸在這又找了工作。早上有時醒來就看見我媽。心裏酸酸的,把臉往被子裏再縮縮,蒙住要濕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