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盤西化思潮的理論總結——陳序經全盤西化論的理論體係和思想淵源
全盤西化思潮的理論基礎是學術研究中相對薄弱的環節之一,但對於認識和評價全盤西化論卻至關重要。缺乏對理論本身的了解,則難以準確地理解全盤西化論。張儁《試論三十年代全盤西化思想的理論基礎》一文將全盤西化思潮的理論基礎概括為進化論、生物與環境決定論、文化有機整體論、文化世界主義,已觸及了全盤西化理論的基本層麵。與胡適相比,陳序經的全盤西化思想在理論上是最為完備的。1935年的文化論戰之後,胡適便不再參與關於全盤西化思潮的論戰和著述,但陳序經卻將其全盤西化的觀點堅持到40年代末。在40年代中期,陳序經任教於西南聯合大學期間,他撰寫了20冊《文化論叢》,對全盤西化思想進行了係統的理論總結。張太原《試析陳序經“全盤西化觀”的理論基礎》一文,在陳氏理論係統內部就其本身固有的內容進行了整合,使之明晰化。更為深入的研究,則需要對陳序經理論體係本身進行解構,探詢其理論的學理淵源,從學術的本原層麵來揭示陳序經構築全盤西化理論大廈的真正基礎。本章的主要內容,即通過探討陳序經文化學理論的基本內容及其來自西方文化人類學、社會學的學術淵源,來彌補一般政治評判對全盤西化思潮的淺表層麵的理解的偏差。
陳序經的全盤西化思想,是與其文化學的基本理論密不可分的。不了解他的文化學理論,則難以準確地理解他的全盤西化論。
文化學起源於歐洲。德國學者皮格亨(M.V.Lavergne-Peguilhen 陳序經譯為拉弗日尼·培古軒)最早在1838年《動力與生產的法則》一書中使用了“文化學”(德文Kulturwissenschaft)一詞,將其作為“社會科學”的一個門類。在同書中,作者表示了建立“文化學”這門學科的意向。1854年,德國學者克萊姆(Gustav F.Klemm 陳序經譯為格雷姆)以“文化學”命名了他的著作,這就是《普通文化學》,但他的這本書,並不是係統闡述文化學的理論的,而是以說明原始文化作為其主要內容。
在英語中最早使用“文化學”概念的,是英國人類學家泰勒(E.B.Tylor 陳序經譯為泰羅爾),他的《原始文化》一書第一章的標題,就是“文化的科學”(The Science of Culture)。這一本書,在文化人類學領域中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對後來的學者影響很大。此後,英語著作中便較多地出現了“文化的科學”(The Science of Culture)或“文化學”(Culturology)的概念。
而在中國,雖然文化問題引起了學術界的關注,文化論戰也進行得十分熱鬧,但“文化學”作為一門學科,並沒有得到深入的研究。有一些著作在論述中國文化問題時,對文化的理論問題有所述及,如梁漱溟的《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張君勱的《明日之中國文化》等;也有少量的著作,以文化理論作為研究對象,試圖對文化學的基本問題提出一些綜合和概括,如孫本文的《社會學上之文化觀》、《社會的文化基礎》和《社會學原理》;朱謙之的《文化哲學》、《文化社會學》;黃文山的《文化學論文集》、《文化學及其在科學體係中的位置》等。但或者不夠全麵,或者成書較晚。陳序經是較早致力於建立文化學的學者之一。
陳序經自留學時期,就非常關注文化問題,接觸了大量文化學方麵的前沿成果,有意識地收集關於文化學的資料。在美國時期,陳序經十分熱衷於閱讀關於文化方麵的書籍,經常在談話或演講的時候,“有意或無意的說及文化學這個名詞,或是談及這個名詞所包含的意義”。1928年陳序經到嶺南大學任教,曾在一次學術討論會上,使用了“文化學”這個概念,引起了一些學生的好奇。陳序經當時向學生們解釋說:“在中文上,這個名詞雖是一個新奇的名詞,然而在西文上,卻是一個久已運用的名詞。”
1930年,陳序經在德國基爾的世界經濟學院的圖書館裏,讀到了皮格亨的《動力與生產的法則》等書,對文化學在西方的學術發展曆史大感興趣。1931年回國時,他帶回了這一方麵的大量的文字材料,1931至1937年間,在多次的文化討論中,陳序經參考了關於這方麵的資料,但沒有來得及對“文化學”本身進行係統的闡述,僅僅在《中國文化的出路》一書中,用不多的篇幅,簡單介紹了關於文化的基本理論。1934年,陳序經離開嶺南大學,就職於南開大學經濟研究所,主要從事於關於國內的工業發展與社會發展的調查研究,但在填報研究工作的題目和大綱時,也填報了“關於文化的本身的研究的題目”。七七事變後,陳序經的書籍、文稿大部散失,原計劃的對於主權論和工業化的問題已經無法繼續研究,陳序經乃決定完成文化學的研究。陳序經後來回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