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文化激進主義的流變與全盤西化思潮的地位(1 / 1)

“激進主義”或“文化激進主義”本身在中國就是一個難以厘定的概念,特別是由於中國社會的複雜性,在使用這些概念時不免引起爭議。影響較大的一個理論,是將“保守主義”、“自由主義”、“激進主義”作為三位一體的觀念並生係統,從西方思想界直接搬來觀照近代中國。這些“主義”在西方都已有其確定的內涵,並與確定的社會利益相聯係:保守主義與貴族政治的社會利益、自由主義與資產階級的社會利益、激進主義與無產階級的社會利益聯係在一起。問題在於,近代中國社會並不便於以既定的概念來分割切塊,既缺乏上述各種“主義”所賴以支持的明確的階級基礎,而且各種社會思潮的複雜特點也遠非幾個特定概念所能包容。近代中國的保守主義,並非一味堅持全盤維護現存社會秩序;中國的激進主義,也不僅僅反映無產階級的思想取向,其特征也同時表現在一些自由主義者身上。因而,論及“保守”或“激進”,不能不從對文化的態度來考量。其一,須根據各種思潮對中西文化關係問題的基本取向,“保守主義”表現出更多的傳統取向,而“激進主義”表現出更多的西化取向;其二,須做動態的考察,“保守”或“激進”都是相對的概念,在各個不同時期有不同的特點和不同的表現形態;由於社會的急劇變化和社會思潮的不斷翻新,某一時期的“激進”主張可能在後一時期又成為一種“保守”的主張。總的來說,近代中國的文化激進主義有兩個根本的特點:一是文化建設目標上的崇西性。即以西方文化,或西方文化的某一方麵為取向,作為中國文化變革的方向,而決不是從中國固有文化中尋找文化目標。二是文化建設過程中的不調和性。即全盤否定傳統文化的生存價值,要求徹底變革,從根本上摧毀傳統文化的架構體係;對傳統文化中的合理部分所采取的態度是:將其“解放”出來,而不是把它們“保存”起來。

汪榮祖有一句頗令人深思的話:“近代中國思想趨向上的激進,以及社會保守勢力的頑強,可說相映成趣。”其實,不僅相映成趣,而且存在著一種明顯的因果關係:正是由於社會上保守勢力的頑強,更導致了進步思想家在思想趨向上的激進。這在前文已有所分析。

近代中國的文化激進主義肇始於戊戌維新時期,在五四運動時期發展到高潮。五四運動的基本作用是正麵的,“開辟了一條文化上對外開放的健康道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激進性格,從兩個方麵影響著現代中國曆史的發展。一是通過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治革命的影響,經過徹底的不妥協的人民民主革命,徹底改變了近代中國的社會性質;二是通過對知識界的文化思想的影響,從根本上保持了知識界“趨新”的態勢和進步文化的主流地位。

全盤西化思潮是文化激進主義的最極端和最脆弱的表現形態。它的發生有現實的根源,它與包括本位文化派在內的各種折衷論、調和論的論爭,正反映了它徹底的不調和的、以西方文化為取向的、建立中國新文明的激進精神,由於它在否定中國傳統、肯定西方文化方麵取“全盤”的立場,因而可以說它帶有“最極端”的特點。但是它在實踐上卻沒有現實的根基,缺乏可操作性,隻能停留在理論的推演上,而不能付諸實踐。這就使得全盤西化思潮同時具有“最脆弱”的特點,在近代中國社會的影響十分有限,無論這種影響是在理論上還是在現實中,也無論這種影響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因而,盡管它也有少許的積極的意義,卻始終隻能處於“時代思潮的支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