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絲絲直落淚，除了點頭，卻不知該說什麼好，“讓我看看你的傷，快，先進來。”
“不，我不想進入這座宮殿。”他扣住她的手，決絕轉身。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也無藥可救的愛著冷絲絲。愛如血，一直流淌，直到耗盡生命也不肯放手。
維勒蒙站在殿門口，看到嵐煞的背後豔紅一片，血自後心處蔓延，看那樣子，早已傷及心脈，若非他有內功護體，恐怕撐不到這裏，他腳步已經蹣跚，就算騎馬也走不了多遠。
維勒蒙沒有去追，命令殿前護衛，“不要驚動他們，遠遠的跟著，保護皇後。”
“是。”
嵐煞從沒有發覺皇宮的宮道會如此漫長，兩座高大的紅牆，讓眼前的青石板路越來越狹窄，他不肯鬆開絲絲，一隻手撐住牆壁，一隻手擁住她，一步一步往前捱。
“嵐煞，我們可以乘坐鳳輦離開。”
“不，絲絲，你不是皇後，怎麼可以做鳳輦？”
“要不，我用輕功。”
“你有孕在身，不能冒險，帶著我也飛不了多遠……咳咳……”他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腥甜的血湧上咽喉，他又強行逼回去，“絲絲，對不起，我可能養不大我們的孩子。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你是。”她撐住他，一隻手按住肚子，“他會像你一樣，英偉俊雅，頂天立地，可能還會害很多女孩子情不自禁。”
“嗯，他一定會是個壞小子！”他忍不住笑，“我知道你其實是中原人，中原人的夫妻如何相互稱謂？”
冷絲絲拉住衣袖擦掉淚，“妻子稱丈夫為相公，丈夫叫妻子娘子。”
“奇怪的稱謂，還好，不像瓊克孜的稱謂那般拗口，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
“相公？”
“娘子！”他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但是，他舍不得他的娘子，也不想將未來的孩子丟給他人養育，他倚在宮牆上，擁緊她，柔聲哽咽問道，“你願意與我生死不離嗎？”
輾轉五六世，她總算是等到了這句話。
“願意！我願意，上窮碧落下黃泉，生生死死不相離。”
冷絲絲話音落時，感覺到後心內有冰冷尖銳的利刃刺入，她並沒有太驚訝，反而有種解脫的輕鬆。
她再也不必去尋找什麼，再也不必讓陌生的男子愛上自己，再也不必擔心會辜負別人的情誼。
他沿著宮牆癱軟下去，擁著她腰間的手，卻沒有鬆懈，“你死去這麼多次，讓我獨自煎熬，絲絲，我不想讓你忍受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原諒我。”
“我感激你沒有丟下我！”她沒有擦拭口中流出的血，淚花晶瑩，笑花粲然，“死在你懷裏，我很幸福。”
“你還有什麼遺言？”嵐煞氣若遊絲。
“我愛你，到了冥界你也要記住，我愛你。”
他怎麼會記不住？
這桀驁聰慧的女子，總是在他麵前重複愚蠢的話。
她原本可以與維勒蒙雙宿雙棲，受萬人敬仰，共馭天下，幸福快樂過一輩子，她卻偏偏傻兮兮地選擇虛無的情感，對抗在世人眼中永遠無法打敗的暗血殺手。
她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讓他無怨無悔的交付心，交付情，也交付命，她贏了！
夜幕暗沉，星輝斑斕，高牆之內冷寂無聲。
維勒蒙站在兩具相擁的屍體旁，痛徹心扉，“絲絲，你寧願陪他一起死，也不想留在我身邊？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他強行從嵐煞僵硬的手臂中抱起她，“朕帶你回絲鳳宮，你是朕的後，傳言說你擁有不死之軀，你會再次活過來的，你一定會再次活過來的。”
棺車載著嵐煞的屍首遠去，維勒蒙下令，要他穿越沙漠，落葉歸根，返回瓊克孜部落所在的天山腳下。
……
冷絲絲再也活不過來，哈蒂娜卻可以複活。
冷絲絲自覺虧欠維勒蒙，便去懇求閻王放過哈蒂娜的魂魄，哈蒂娜早已飲了孟婆湯，不記得維勒蒙，她正好可以將自己的部分記憶給她……
但是，閻王殿門口卻又有鬼差阻攔。
“瞪著鬼眼看什麼？不認識你們的絲絲長公主我嗎？還不快去通報？”冷絲絲的耐心已經被磨光，冥界一個時辰，還不知道是人間的多少天呢，屍體存放越久，就越難複活。
“閻王正在議事，暫且不準絲絲長公主您邁進閻王殿一步！”鬼差第三次重複，“還是請長公主稍後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