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章手底下有個得力助手,大家都管他叫阿黎。
就宋冉華所知,阿黎這人很厲害,在十九路軍吃過幾年軍糧,還混到了團長。結果日本人來了,整個淞滬會戰下來,十九路軍沒打剩幾個人,阿黎就是其中之一。
部隊散了,他的團也給打沒了,阿黎家在重慶,到頭來卻流落在了上海。宋冉華聽人說過,二叔在他最不濟的時候拉了一把,打那以後阿黎就給二叔賣命。阿黎是個粗人,沒什麼文化,在政治上自然沒什麼立場。
但他有一顆不要命的赤膽忠心和戰場上摸爬滾打練出來的好身手,應付台麵上的那些人不行,但應付三教九流,或者幹個行動,實在是綽綽有餘。
阿黎住的地方離宋冉華家不遠,這是宋連章特地安排的,這樣兩個人也好彼此照應。不過宋冉華覺得,說是彼此照應,其實是阿黎在照應她,每次日本憲兵隊來巡查,都是阿黎來提前跟她打招呼。宋冉華估摸著這次電台轉移,還得靠阿黎幫忙。
太陽陰沉沉地掛在天上,西邊已經有陰雲開始堆積,看著再過不久就要下雨了。蕭瑟的秋風吹的宋冉華不由打了個寒戰,拎著小皮箱不緊不慢地走出巷口,七拐八拐繞到阿黎家門口,確定自己沒被跟蹤,才抬手敲了敲阿黎的門,一長二短,約定的暗號。宋冉華剛放下手,門就“吱呀”一聲開了,阿黎左右看看,把宋冉華讓進了屋裏,關好門說道:“宋小姐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有什麼事都是我去找你嗎?”
宋冉華拎起小皮箱:“阿黎,電台你先保管著,盡快轉給我二叔。”
阿黎接過小皮箱,把宋冉華讓進內堂,拉了把椅子給宋冉華坐下,說道:“看來二爺還真猜對了,你今天還真把電台帶來了。”
宋冉華一愣:“二叔怎麼知道我會到你這裏?”
“因為我知道你今天晚上要去幹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阿黎家樓梯上傳來。宋冉華應聲抬頭,二叔叼著煙鬥一步一步走下來,神情嚴肅。
二叔走到近前,眉頭所得死緊,眼神嚴肅,宋冉華不由得有些心虛:“二叔……”
話還沒說出口宋連章便罵道:“死丫頭,你以為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你在折騰些什麼嗎?”
宋冉華低聲咕噥道:“我這不是馬上要去找您嗎……”
對宋冉華委屈服軟這套最沒轍,宋連章訕訕地咳嗽了一聲。阿黎識相,立刻搬了把椅子給他坐了。宋連章在椅子上坐定,抽一口煙,說道:“小華啊,你們要幹什麼我都知道了。不過這事成與不成,你都起不了什麼作用。你聽二叔的,今晚別去蹚這趟渾水,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多個人多份力量……”宋冉華很誠懇地說。
“不是我小瞧你,你是搞譯電出身的,沒受過訓練……”宋連章很有耐心地答。
“我知道我身手不行,那我在外麵照應他們也不行嗎?”宋冉華覺得自己的語氣已經帶了些央求,二叔再不答應就太不給麵子了。
結果宋連章卻失耐心,把煙鬥往桌子上一磕,罵道:“你照應個屁!這是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殺人你知道嗎?山口和治是什麼人你知道嗎?今晚有人去了就回不來你知道嗎?!”
宋冉華一愣,追問道:“什麼意思?什麼叫有人去了就回不來?”
見二叔擺擺手把煙鬥湊到嘴邊,一撮一撮地吸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口煙,說道:“這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今天是特地在這裏等你的。你聽我一句勸,安心呆在家裏。”
宋冉華心說這老狐狸淨故弄玄虛,她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二叔,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知道這事不簡單,我們想除山口,趕巧山口就請啟良赴宴。毒梟也就罷了,徐邦和又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他們倆的消息這麼靈通,您與他一直有聯係吧?我最近的事也是他告訴您的?他盯上我多久了?”
宋連章抬眼看著宋冉華,他大概沒想到,他的安排宋冉華心裏還挺清楚。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小徐是上麵安排來的,最近才到上海。他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說,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不過我沒叫他盯你。”
宋冉華盯著自己二叔,問道:“我當然知道,他不是盯我,我有什麼好盯的?他是在盯我家裏那個。二叔,你們查毒梟,到底查出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