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隨著櫻裏回到房裏，看著她撤了結界，把雙尾銀貓摟在懷裏愛憐撫摸。
通明的燭光裏，櫻裏麵色平和地說：“大蛇丸，放它走。”
雲母的身體被地底音忍村的亡魂邪氣侵染，所以櫻裏向大蛇丸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讓雲母離開音忍村。如果這是三個條件之一，大蛇丸到目前為止還可以接受。
“好。”
櫻裏要他的承諾，“你要保證，雲母平平安安地活在外麵，不會被抓回來做實驗。”
如此特別的雙尾銀貓，在他麵前又變過一次身，想必大蛇丸心裏多少是在懷疑著它的身份的。即使他不說，那個叫兜的醫忍對雲母早就關注過度了。
大蛇丸看向兜，頷首，平靜地應允了她。
“好。”
“謝謝。請讓我親自送它到外麵。”
大蛇丸吩咐兜給她帶路。
循著石階上來，出了洞口，已是微明的天色。
櫻裏把雲母抱到眼前，蹭了蹭它溫熱柔滑的皮毛。一離開亡魂聚集之地，便有微微的煙氣自它身體裏蒸出來。毛絨絨的雙尾甩了甩，它掙開眼皮，金眸裏水光幽幽。
精神好了許多。
大蛇丸的音忍村抹殺了太多無辜的性命，他的部下煞氣重，自然是感應不到亡靈的怨氣。但櫻裏是巫女，睜眼閉眼都無法避開那些，自然是日夜失眠。而雲母是妖貓，靈覺最敏，也成了他們的糾纏對象，它被邪氣侵體，生息驟減。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怨魂也是欺善怕惡的。
雲母從櫻裏手中滑下，輕巧落地。張了張嘴，就喵嗚一聲。櫻裏跪坐下來，低頭溫柔地看著它。它慢步蹭上來，雙尾高搖，又像往日一樣愛撒嬌了。
喵。主人……
櫻裏笑了一笑，伸手摸摸它的小腦袋。“雲母，我們要說再見了呐。”
它猛地躬起身子，眼神僵直。
喵？主人？
“音忍村對你來說是死亡之地，你不能再留在這裏，雲母。”
它不依，雙爪撲上她的膝頭，一聲緊一聲地喵。
喵！主人，我走了，那您怎麼辦？我還要保護您……
櫻裏把它推開一步，歉然說道：“對不起，雲母……謝謝你這十年來的陪伴，現在是我們說再見的時候了。對不起，讓你經受這離別之痛，對不起……”
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終於忍不住潸潸落淚。
妖貓像被她的眼淚燙到，平靜而沉默地坐在她麵前。
這個人類巫女在它麵前潸然落淚，這是它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侍奉神明的巫女，是不可以有人類的感情的，這眼淚又為了什麼而落？
雲母歪著腦袋看她，目光困惑。
喵？主人，您已經做好了選擇嗎？要留下來？
“對不起，雲母……”
一人一貓的對話兜全聽不懂，隻是聽到那貓嗚覺得很心煩。他不喜歡貓，也不喜歡太聰明的寵物。而她這個貓寵兩樣都占齊了。兜推了推眼鏡，查看一下天色，判斷到出來的時間已經太長了。
他提醒道：“日暮小姐，大蛇丸大人還在等你。”
背對著他的身影僵了僵，從地上站起身，以衣袖拭淨了臉上的淚。再轉身，神色淡定平和，“走吧，兜。”櫻裏跟著男忍重新步下幽暗的洞口，裙擺被牽扯住，她不得不回過身來。
雲母咬著她的裙擺，死活不肯讓她走。
默了一下，她柔聲說道：“如果你真的思念我，就去我們相遇的地方。也許有一天，我們能再度重逢。但是，如果你四年後沒有等到我的出現，你就回你的故鄉去吧……”
櫻裏扯回自己的裙擺，頭也不回地走下幽深的陰影。兜與她擦肩而過，看到她臉上堅定而決絕的表情他不由怔了怔，回首看去，那隻雙尾貓仍站在原處，目光耽耽地看著她的背影。
那不是一隻寵物會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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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石廊中，櫻裏吩咐身後的兜：“靈魂奪還儀式要盡快進行，我這就回房沐浴更衣。你先去大蛇丸那裏等我，並且準備好幹淨的紗布和小刀。最重要的是，到時候要準備好大量救急的止血藥……以防萬一。”
“……是。”
兜不知道她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處，可也不太相信僅憑這些東西她就能從冥王那裏奪回大蛇丸大人被封印的雙手。可是連大蛇丸大人都願意相信她一次，那麼他就賭這一次吧。
走廊中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回響，四圍靜寂。
櫻裏越走越快，漸漸閉上眼睛，雙手攏住了胸前的掛墜。
“時之鑰，拜托你了……”
跟她在岔道分開後，兜很快去了大蛇丸那裏，說明她安排好的一切，同時也準備好了她需要的紗布和小刀。當然，還有那些止血藥。
看到這些止血藥，大蛇丸的眉緊緊皺起來，“這就是所謂靈魂奪還儀式需要的東西？”
兜在地上一根一根地點燃著蠟燭，讓燭光以中間的圓形空地為中心。這也是櫻裏的儀式要求。大蛇丸又問這是為了什麼，這次兜可以回答了，因為剛好櫻裏向他解釋過。
“日暮小姐說，這些燭火可以阻止意圖破壞儀式的怨靈靠近……她的意思是，大蛇丸大人的音忍村裏，死過了太多的人。”
盤腿坐在燭光裏的大蛇丸冷哼一聲，臉色陰沉下來。
不多時房裏的地板上已經全是點亮的蠟燭，兜連個站腳的地方也沒了，隻能踮著腳尖跳著走，看那模樣有些小醜的滑稽。恰好門被推開，隔著光海，兩人同時看到櫻裏踱步進來。
白衣紅裙，潔淨無染。
這就是侍奉神明的巫女，高潔雅淨。
兜站在原地，下意識地抬手扶住鏡片的黑框。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提著裙擺跨過燭光的身影，看著看著，眼神深邃起來。
那不是應該留在塵世間的女子。
櫻裏已經在等待已久的大蛇丸麵前坐下。大紅的裙擺攤展在地上，裙紋褶起如靡麗的花。她坐下來時，還朝他稍一頷首。氣息溫和淡然，如一株纖秀的梔子。
“手還痛嗎？”櫻裏柔聲問道。
難得她心平氣和地跟他對話。大蛇丸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反應。她對他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實在有些奇怪。
櫻裏在結著印。
她的手指白皙纖長，每一次手腕翻轉，屈躬的指形都姿態優美得如一朵蘭花。
“待會兒我會用自己的血打開時之鑰裏的冥道，我們一起去見冥王。跟冥王要回東西隻有一個辦法……用新的東西去跟他換！”
大蛇丸看著櫻裏結印的手，目光默然。“你打算用什麼東西去跟他換？猿飛老師是拚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我清理出門戶，而你……”
其實他自己也可以召喚出冥王，但是他不能。三代可以用自己的靈魂去跟冥王做交易，把他的靈魂從容器裏拉出來永久封印在冥界，如果他自己召喚出了冥王，也要拿自己的命去一雙手？
想想就不可能。
那麼她，願意為了他付出性命嗎？
大蛇丸看著眼前的巫女。燭光裏，纖眉秀目，神色安然。無畏無懼。
“你打算用自己的性命來跟冥王做交換嗎？”
這一句話，即使是場外的兜聽了，也覺得震驚。
櫻裏慢慢抬起眼簾，唇角微彎，牽出了柔淡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瞳裏，有泉水一樣流汩的東西。等到他意會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湊了上去，跟她額抵額。
兩人各自拉開距離。
櫻裏張開守護結界，朝結界外的兜說道：“當儀式結束時，這個結界會自動消失。待會我們都會進入離魂狀態，也就是所謂的深度睡眠。如果結界消失後我沒有醒，那麼……接下來的事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