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狗子見他打完了電話，才推門進去。他並不認識陳海龍，卻裝作熟人似的，點頭哈腰地說："陳鄉長在家哩！"
陳海龍抬頭一看，進來這麼一個不認識的人，問："你找我？"
"是是！"趙狗子又連點幾下頭，"陳鄉長，有個事兒麻煩您一下。我叫趙狗子，龍塘村的。上次的情報費還沒領哩，請你批一下，我去找會計領錢。唉，現在弄情報真難，讓人家知道了，挨罵是輕的，說不定就得挨揍。我掙幾個情報費，實在不容易，請您高看一下。"掏出條子遞了上去。
陳海龍不知是怎麼回事，不接，詫異地望著他問："什麼情報費？"
趙狗子一愣，沒有話說，覺得他是鄉長，不會不知道情報費的事，心感遺憾。
陳海龍說：“對不起，我剛來咱鄉，不了解情況。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趙狗子嗬嗬地笑起來："嘿嘿嘿……是這樣。我是咱鄉聘請的情報員，也就是秘密偵探，群眾中有超生的、死了人不火葬的、造謠生事的……反正凡是違犯政策的，隻要被我偵察到，我就悄悄來鄉裏向領導彙報。鄉裏定的是送上來一次情報給五十塊錢報酬。我工作積極，赤心耿耿，不怕困難，俺村的‘告狀油子‘吳老耿出去告狀的情報都是我搞到彙報上來的。鄉裏聘請的幾個情報員都沒我成績大，董書記誇我多次了。這張條子，就是我那天探得吳老耿到上邊告狀回來的消息及時彙報，應得的情報費。"
陳海龍聽了，十分不解："有這事兒？"接過條子看著，上麵寫著："趙狗子彙報吳老耿告狀回來，領款五十元。"他立刻笑了，但卻和氣地說，"趙狗子同誌，實在對不起，我還不知道鄉裏有這種開支。條子你先拿著，該找誰找誰。好不好？"
趙狗子窘然："這是咱鄉的規矩呀！"
陳海龍不相信地笑笑："鄉裏會立這樣的規矩？"
"看！我要是騙你我是龜孫！"
"別這麼說。"陳海龍鄭重地說，"以後想致富走正道兒：科學種田，把地種好，閑時做點生意，或者打打工什麼的，都可以賺錢。咱不需要這樣的秘密偵探。告訴你，靠這門道發不了財！回去吧，啊！"
趙狗子枯皺著臉，不肯走："鄉長，你可憐可憐我吧，孩子上學，這學期的學費還沒交上哩，學校催幾回了。我真的沒辦法呀！"
陳海龍不信，笑著說："強編理由也不行。這種錢，不能給！"
趙狗子可憐地說："我哪是強編理由？真的。不們你問問。"
陳海龍嚴肅起來："這又不是開學時該交學費的時候，學校咋會這時候要學費呀？你不是強編理由是什麼？"
"鄉長！……你不知道。開學時，我沒錢給孩子交學費，老師說先上著吧，晚交幾天也行。可一直到現在沒交，學校急了，說再不交，就不讓孩子上學了！"趙狗子苦苦哀求。
"胡鬧！"陳海龍厭煩起來。"搞歪門邪道，還想要錢？誰家會指望這錢供應孩子上學呀？快走吧快走吧，胡攪蠻纏也不行！"
趙狗子無可奈何地退了出去。走到院裏，又莫明其妙地望了一眼陳海龍的辦公室，嘴裏嘟囔著："唉，沒想到鄉裏改黃曆了！真倒黴，求財神求著了鍾馗！”想起佟耿春讓他找陳海龍，又說，“這個佟鄉長，捉弄人！"
旁邊屋裏的鄉幹部望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不一會兒，林聰拿著一份稿子走進陳海龍的辦公室，忍不住笑著說："大快人心！趙狗子進你屋時，幾個人都說有好戲，躲在屋裏隔著窗玻璃觀看。趙狗子果然碰壁，大家真是開心死了！"
陳海龍餘氣未消："真是無奇不有，做這樣的事還要領錢，還說是鄉裏的規矩！"
林聰說："這一點他沒說瞎話。幾個人都說，以前鄉裏就是這樣執行的。村村都有這樣的‘秘密偵探‘，探得一件鄉領導認為是有用的‘情報‘，鄉裏給五十塊錢報酬。"
"啊！原來還真有其事啊！"陳海龍這才真的明白。"那麼，剛才趙狗子說佟鄉長捉弄他，是怎麼回事？"
林聰一笑說："剛才有人說，是佟鄉長故意讓他來找你的。"
陳海龍詫異："老佟是什麼意思？探我的底？"
林聰搖搖頭："說不清，也許是要趙狗子的好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