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鍾會已把十幾萬兵馬陳列在大劍山下,山巔上的劍門關內頓時緊張了起來,一派大戰在即的氣氛。為了能夠應付複雜多變的戰況,從昨天晚上起,薑維已經把他的住處從守將府搬到了城樓中,吃飯、睡覺和處理軍務全在此處,晝夜不離城頭。薑維的舉動感染了張翼、廖化和董厥,他們也紛紛仿效薑維,相繼搬到城樓上住下。為了抵抗住魏軍前幾天的進攻,打掉魏軍的銳氣和鬥誌,薑維又把守關的兵力作了重新調整和部署,改晝夜三班為兩班,以加強守關力量。
守衛劍門關的蜀軍將士,在百倍警惕中度過了第一個不平常的夜晚。天剛發亮,張翼和廖化便走出了城樓,去替換一夜未眠的薑維和董厥。
劍門關地勢高,潮氣大,濃重的露水在薑維和董厥的盔甲之上凝結成無數黃豆大的水珠,在晨光中閃閃發光?仿佛在他們的身上綴滿晶瑩剔透的珍珠。
張翼和廖化來到薑維和董厥的身邊,小聲地說:“天色已明,大將軍與龔襲快去城樓內歇息吧。”
薑維雖在城頭上站立了一夜。但仍精神飽滿,毫無困倦之態。他瞧瞧董厥,關切地說:“龔襲身體較弱,先回城樓歇息去吧。我尚無睡意,再在此守上一陣。”
董厥盡管體質較弱,但並不甘示弱,抖擻起精神說:“厥之體魄固然沒有大將軍健壯,但卻比大將軍年輕幾歲。大將軍不肯歇息,讓厥如何歇息得下。”
張翼知薑維有些放心不下,堅定有力地說:“大將軍盡管放心去歇息。此處有翼與元儉在,萬無一失!若有差錯,甘願受軍法處置!”
廖化通過這些天與薑維的朝夕相處,對他的秉性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就有意激他:“軍令如山,豈能因人而異。大將軍昨晚自定之軍令,今晨豈可自先違背!”
廖化的這一招還真靈,薑維無話可說了。他抱歉地笑了笑,正要回城樓去歇息,卻突然發現有幾名魏兵正沿著那條陡路向關下走來。他心中一震,有些驚異地說:“魏軍要攻關矣!”邊說邊俯身在城牆的垛口間,睜大眼睛朝關下望去。
張翼等人聞聽此言,也連忙把目光投向關下的那條陡路。隻見有四名魏兵,右手持著盾牌,左手搖晃著三角形的小黃旗,正在緩慢地向劍門關靠近。當他們來到距城門還有五六十步時,停下了腳步,齊聲喊道:“關上之蜀軍兄弟聽著:我等乃鎮西將軍之信使,奉命給貴軍大將軍薑維送來書信一封,請守關之弟兄前去通報。”
兩國交兵之際,雙方主將互下戰表、互通書信乃是常有之事,按理不應把對方的信使拒之於門外。但薑維又怕這是鍾會耍的花招,想借此騙開城門。於是,他讓薑複漢向著關下的魏兵喊話:“關下之魏軍兄弟聽著:我家大將軍有令。讓把鎮西將軍之書信捆在箭上,射上關頭。”
關下的魏兵聽罷,又齊聲喊道:“我家鎮西將軍有令,命我等務必把書信麵呈薑大將軍。”
薑維思索了一下,又讓薑複漢喊話:“薑大將軍有令,讓汝等派一人到城頭送信,其餘人在原地等候,若有違抗,休怪我軍之箭弩無情!”
薑複漢喊過話不久,就有一名魏兵放下手中的盾牌和小黃旗,赤手空拳地向著關下走來,其餘三名魏兵仍站在原地沒動。
薑維一邊令守關將士密切注視著山下魏軍的動靜,嚴加防備;一邊令薑複漢、薑興漢兄弟從城頭縋下去一隻竹筐,把那名送信的魏兵吊了上來。
那名送信的魏兵跪在薑維的麵前,雙手舉著一封書信,畢恭畢敬地說:“我家鎮西將軍之書信在此,請薑大將軍過目。”
薑維麵沉似水,接過鍾會的書信,拆而閱之。隻見書信中寫道:
公侯文武兼備,智勇雙全,計謀超群,韜略蓋世,功在巴蜀。名揚華夏,遠近之人無不仰慕,希冀一睹公侯之風采。鍾某久聞公侯之高風亮節,欽佩公侯之文功武德,渴望能與公侯談古論今。然而終因山隔水阻,未能如願以償,鍾某常為此而抱憾……水流萬裏彙聚大海,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飛燕尚且戀故土,年年春天歸舊巢。天命難違,豈人力所能為;大廈將傾,豈獨木所能支!公侯與其避禍遝中,長駐不毛之地,有家難歸,何如重返故裏……
薑維閱罷鍾會的書信,麵色更加陰沉,一言未發,凝神深思。他原以為,鍾會送來的定是一封類似戰書的恐嚇信,沒想到卻是一份措辭巧妙。
公侯:公爵與侯爵的代稱。語意含蓄的勸降書,字裏行間雖皆溫情脈脈的委婉之言,但卻比殺氣騰騰的強硬之詞更令人頭疼。信中不僅暗示出他羈旅托國的降將身份,而且還透露出他避禍遝中的艱難處境。此信如果被黃皓得知,必然要橫生事端,大進讒言。即使是被張翼、廖化等人知道,也難免不生出疑惑之念,對守關產生不利影響。為防不測,他必須……於是,他馬上變陰沉為大怒,哧哧幾下,把鍾會的書信撕得粉碎,扔到城下,然後氣憤地說:“鍾會狂妄之極,是可忍,孰不可忍!”說罷,猛地抽出腰間的寶劍,用力一揮,向著那信使的脖子砍去。
這發生在瞬間的急劇變化,是張翼、廖化和董厥所始料不及的,他們剛要進行勸阻,那信使的頭顱已從脖子上掉了下來。可憐那個信使不明不白地便身首兩分,成了鍾會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