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3 / 3)

鄧艾正說著,忽聽大堂之外傳來一陣女子的哭喊之聲。他愣怔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問:“是何人在堂外哭喊?”

“是內宅兩名婢女,要進大堂見降將馬邈,被我等攔住,故而在外哭喊。”把守大堂的兵士回答。

“噢——”鄧艾驚奇地說:“兩名婢女竟如此大膽,不顧死活,看來必有緊要之事,放其進來吧。”

那兩名婢女一進大堂,就跪倒在馬邈麵前,聲淚俱下地說:“將軍,夫人已懸梁自盡……”

馬邈聞聽此言,像是被人當胸重重地擊了一拳,隻覺得眼前一陣昏黑,癱坐在大堂之上,神經質地念叨著:“為何會發生此事?為何會發生此事……”

婢女邊哭邊說:“夫人得知將軍已經投降,借口要進行沐浴,讓奴婢去準備熱水,趁奴婢燒水之時,夫人留下一份血書,自縊而死……”說罷,將李夫人那方血跡斑斑的絲帕捧與馬邈。

李夫人的死,多少喚起了馬邈的一些良知,使他有所感悟,有所清醒。他想起了李夫人的才華和美貌,想起了李夫人的賢淑與通達,想起了李夫人平時對他說過的那些肺腑之言,想起了李夫人白日裏對他的苦苦規勸……同時,他還想起了剛才跪得雙膝疼痛而無人理睬的狼狽遭遇。如果他聽從了李夫人的規勸,嚴加戒備,江油關就不會失陷,他也不會遭此劫難,更不會失去那位才貌雙全、賢淑通達的妻子……

這些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的熱流,在馬邈的胸中劇烈地翻騰,有時甚至湧上喉嚨。然而,他現在已不再是江油關的守將,而是一員寄人籬下的降將,他的生死完全操在別人的手裏,他必須按照鄧艾的意願行事。故而,他既不敢哭,也不敢說,甚至連李夫人留下的血書都不敢看一眼,惟恐會引起鄧艾的疑心與不滿。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以沉默來表示著自己的悲傷。

婢女的話引起了鄧艾的注意和深思,他瞅瞅悲傷的馬邈,又瞧瞧哀痛的婢女,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李夫人留下的血書上,旁敲側擊地說:“人死不能複生,馬將軍要節哀珍重。不過,像夫人這樣留下血書自縊之事,老夫倒是未曾遇見過。”

既然鄧艾已經提起了血書,馬邈又豈敢不把血書交給鄧艾過目。他把血書捧與鄧艾,提心吊膽地說:“拙荊曆來任性,且又有些恃才傲物,請征西將軍不必介意。”

鄧艾接過李夫人留下的血書,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不由得大為驚奇。盡管那血書隻有短短的四句話,但其中卻凝聚著李夫人的悔與恨、悲與憤,不僅顯露出了李夫人的才識,而且表現出了李夫人的壯誌。透過那短短的四句話,一位胸有大誌、才學出眾的剛烈女子的形象躍出了絲帕,浮現在鄧艾的麵前。

不可否認,鄧艾當初要看血書,是想從中找出一些與馬邈投降有關的蛛絲馬跡,以便判斷出馬邈的投降是真是假。然而,當他看過血書以後,卻完全被李夫人的一腔熱血和忠貞之誌感動了。他根本沒有想到,怯弱無能、貪生怕死的馬邈,竟然會有這麼一位剛烈有為、視死如歸的妻子!他真想下令殺掉不忠不義的馬邈,祭奠這位巾幗英豪。可是,為了滅蜀之大業,他隻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鄧艾手捧著李夫人留下的血書。沉思良久,感慨地說:“好一位女中豪傑,若是生成男兒身,定會幹出一番轟轟烈烈之大事業!可惜……可歎!可敬!”

馬邈聽罷鄧艾這番話,心中才稍稍安穩了些,吞吞吐吐地說:“請征西將軍開恩,允準降將草草安葬拙荊之遺體,以盡夫婦之情!”

“對這等非凡女子,豈可草草安葬!”鄧艾略作思忖,十分認真地說,“一定要厚葬夫人!安葬夫人之時,老夫要親往墓地,宣讀祭文,隆重祭奠,以告慰夫人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