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盲怪叟(3 / 3)

正感驚疑不置之際,灰衣人臉一偏,忽向黑衣少婦冷冷一笑道:“小妖精,你祖母還在不在?”

黑衣蒙麵少婦怔得一怔,不勝駭異地自紗孔中朝灰衣蒙麵人周身上下迅速的打量了一眼,凝眸遲疑地道:“家祖母自於靈台山無情屏前跟無情叟對過一掌後,已於數年前坐化,長者與她老人家有舊嗎?”

灰衣人哼了一聲,自語道:“老虔婆人稱‘九尾靈狐’,想不到武功這般不濟。”

武維之聞言之下,不由暗暗一愕:“什麼?九尾靈狐?”

原來玉門之狐陰美華、九尾靈狐,一個淫這是蕩成性,一個心機詭毒,是三十年前的武林中有名的“武林雙妖”;但他好像聽師父說過,雙妖雖然齊名,然在武功方麵,九尾靈狐卻比玉門之狐差的甚遠。前者由於參加第一屆北邙武林大會,在由“紅榜”競登“紫榜”時,中了黃山要命郎中崔魂的師叔“黃山毒羽”常雨千的五支淬毒飛芒後,一直就沒有了音訊。據一般人揣測,黃山用毒為武林一絕,九尾靈狐可能早已不治身死了。

既然這樣,九尾靈狐又怎會死在無情叟掌下的呢?武維之正感茫然不解之際,但見灰衣人臉上那副連眼孔也沒有開的麵紗向天微微一斜,抬臉問道:“傳聞貴幫龍、虎兩位分壇壇主,係由‘昆侖三劍’中的司馬兄弟分別串演,有此一說嗎?”

黑衣蒙麵少婦嬌軀微微一震,目光閃動,沒有開口。武維之益發大惑不解了,不由得眉頭一皺,再度暗忖道:“巫山神女的心上人受困風雲幫,一切消息,均賴這位灰衣蒙麵人傳遞;這位灰衣蒙麵人跟風雲幫淵源之密切,不問可知。而現在竟連這一點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但見灰衣蒙麵人,嘿嘿一笑,沉聲問道:“那麼那個小妮子‘鳳劍’司馬湘雲呢?”

平淡的語句中,似乎有著一股無可抗拒的威嚴。黑衣蒙麵少婦稍微猶豫了一下,立即屈服地低聲回答道:“司馬香主現任本幫玉牌總巡。”

灰衣蒙麵人哼了一聲道:“那麼你呢了”

黑衣蒙麵少婦麵紗一垂,不安地低聲答道:“忝掌玉牌執法。”

灰衣蒙麵人冷笑著B語道:“風雲幫草創伊始,取人唯才是問。‘昆侖三劍’是‘雙奇’、‘三老’等老一輩人物以次的佼佼者,分居高位,尚有可說;而你這個小妖婦,縱然已得你那老虔婆祖母十成真傳,武功想來也應有限得很,如今居然也當上了四大護法之首的玉牌執法,這話真是從何說起?”語音驀頓,忽然嗆了一聲道:“老夫明白了!”跟著向前跨出一步,麵紗微揚,抬臉冷冷地道:“老夫雖然知道了你這小妖婦其所以取得執法高位的原因,但隨之而來的另一個疑問,卻必須由你據實回答。”

黑衣蒙麵少婦身不由己的退後半步。灰衣蒙麵人手一指,沉聲接道:“答複詳盡,可免一死,否則的話,地上這兩人便是榜樣。”

黑衣蒙麵少婦循勢瞥了地上兩具屍體一眼,一陣悚然,不由得又退後半步,臉一低,掙紮般地低聲說道:“長者垂詢,小女子知無不言。”

灰衣蒙麵人點點頭,冷笑自語道:“知進退,識得輕重厲害,這一點,比起你那老虔婆祖母來,你小妖婦算是青出於藍了。”麵紗一揚、冷笑著接著說道:“為了使你這小妖婦了解問題的重要性,老夫在發問之先,且不妨先告訴你小妖婦一段珍貴的武林秘聞。那便是:

無憂子傳人武品修仗以成名的那支‘一品簫’,在最早的時候,原有著雌雄兩支”

武維之失聲一啊,幾疑聽錯。黑白無常聞言也是同時愕然一呆,一致驚疑不置。

灰衣蒙麵人徑自說下去道:“無憂老兒傳給愛徒的是雙簫中的雄簫;而那隻雌簫,據說遠年之前,由一位武林前輩女俠‘疑雲仙子’因與無憂老兒的師祖‘嘯圖書生’起了點情感上的小糾紛賭氣丟人北天山‘承天池’中。由於‘承天池’寬廣百裏,深不可測,且因此事甚少為外人所知,故武林中一直都以為‘一品簫’隻有一支,卻做夢也沒想到,‘一品簫’原是雌雄一對。”

黑衣少婦眸珠滾動,好似在說:“那麼你又從哪兒聽來的呢?”

“疑雲仙子複姓‘司徒’,雙諱‘沉雁’,這一點差不多誰都知道。但假如有人更能進一步知道當時的雪山掌門人、雪山大俠司徒承極就是那位女俠的同胞兄弟的話,那麼對老夫得悉此事的來源,便不足為奇了!”

黑衣蒙麵少婦輕輕噢了一聲,武維之也隨即悄然大悟。

“老夫自於雪山大俠嫡孫‘天老’司徒奇那裏無意中獲悉此段秘聞之後,內心突生異想。當時表麵上雖仍聲色不露,但一經下得雪山,便立即往北天山連夜奔去。目的地便是北天山的‘承天池’去打撈那支雌簫嗎?一點不錯!盡管那也許隻是一種夢想,但老夫當初的存心,的確如此!老夫告訴自己:要想報答無憂老兒的知遇之恩,窮此一生,大概也就隻落得這麼一個機會了!”

武維之心中一動,好像悟及了些什麼,但一時卻又不能清楚的感覺出來。

“最後,老夫到達了北天山,也找到了承天池。直到去歲冬末離開為止,這些年來,老夫一直沒有離開過承天池一步”灰衣蒙麵人說至此處,淒涼地笑得一笑,似有所感地仰臉喃喃道:“唉唉!有所謂夢樣的歲月,蜉蝣般的人生,真是一點不錯。要知道無憂老兒會先老夫而去,當時趕回來多陪他下幾盤棋,多聽他吹幾曲‘人’、‘鬼’、‘神’、‘魔’,不也比取那勞什子雌簫強多了嗎?”

灰衣蒙麵人深深一歎,麵紗輕飄,轉正臉,麵向黑衣蒙麵少婦接著說著:“老夫離開中原時,你那老虔婆祖母在武林中失去音訊業已多年。當時老夫也跟一般人的看法一樣,以為她早就離開人世。詎知就在老夫守在承天池邊的第二年,老虔婆突然像幽靈一般,出現眼前。”

黑衣蒙麵少婦雙眸驀地一亮,眾人也都為之屏息。

“她於發現了老夫後,遠遠站定,遙遙用手一指道:‘咦?你這老兒坐這種地方幹什麼?’老夫抬臉淡淡地道:‘並不比你這隻老狐狸還活著更令人感到意外!’她恨聲強笑道:‘以為你老兒死了的人,也並不少。’老夫臉一寒,注目道:‘實說了吧老虔婆,你這趟北天山之行,是為了老夫專程而來的嗎?’她先是一愕,旋即笑了起來道:‘為你而來?

哈!好說好說!”

老夫冷笑道:‘老夫耐性有限,無人不知。’她大笑道:‘你我之間,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別說沒有追蹤你老兒的理由,就算有,我曹九姑又憑什麼?武功?膽量?哈,哈,哈!但願你老兒不是說反話,肯放我曹九姑一條生路,也就夠我曹九姑感激一生的了!’”

老夫沉臉道:‘阿諛過分,有時也很討嫌。’她退後一步,同時臉色一整道:‘我們彼此都了解得非常清楚,今天縱有十個曹九姑在此,也擋不了你老兒一隻手臂。除非你老兒真肯法外施仁,曹九姑勢無全身之望。老婦這樣說,難道說誇張了嗎?’”

黑衣蒙麵少婦點點頭脫口自語道:“家祖母這樣說,想來應屬實情。”

灰衣蒙麵人不由得接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呢?”

黑衣蒙麵少婦凝眸肅容道:“正如長者所說,家祖母在武功方麵,成就的確有限。但另外有一點長者當也清楚,家祖母傲性天生,要她老人家恭維一個人,也並不太容易。”。

灰衣蒙麵人哈哈大笑道:“這樣說來,那麼當時確實是老夫對她客氣了?”

黑衣蒙麵少婦凝眸肅容道:“以長者剛才發落本幫‘龍’。‘虎’兩壇執法香主的那種身手而言,家祖母所說要長者高抬貴手的話,並不為過。”

灰衣蒙麵人哈哈大笑道:“恰恰相反!”

黑衣蒙麵少婦怔怔地道:“長者這話怎講?”

灰衣蒙麵人笑聲一收,一字一字地道:“此話怎講?小妖婦,告訴了你吧:當時高抬貴手的,是她,而不是我!”黑衣蒙麵少婦又是一怔,灰衣蒙麵人接著說道:“老虔婆的話,並沒說錯。若在平時,就算十個曹九姑也不放在老夫心上。但是她卻不知道她在說那些話的時候,別說十個曹九姑,就是半個曹九姑也就足夠置老夫於死地而有餘了!”

黑衣蒙麵少婦愕然張目道:“怎麼說?”

灰衣蒙麵人仰臉道:“那是老夫第一次走火人魔!”

黑衣蒙麵少婦失聲道:“第一次?”

灰衣蒙麵人仰臉道:“先後三次半。”黑白無常對望一眼,黑衣蒙麵少婦瞠目不知所對;武維之也不由得雙眉緊皺,愈聽愈是糊塗。

灰衣蒙麵人豎指搖了搖,說道:“好了,閑話到此為止。”接著將臉轉正,繼續說了下去道:“老夫在知道了老虔婆並未發現老夫此一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後,不由得寬心大放。當下又故意沉著臉色說道:‘假如你老虔婆明白老夫心軟是一種難得的現象,最好立即請使。

要是老夫約會的朋友來到,那時候,老夫可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老夫這樣說,隻是一種安全措施,意思是說:‘老夫交的都是些什麼朋友,你老虔婆不是不知道,別以為我隻一人在此,最好快點走你的吧!”

老虔婆本擬轉身離去,聽了這話,反而重又停了下來。老夫一見,不禁暗急,正想再加恫嚇時,老虔婆已注目問道:‘誰要來?天仇老兒嗎?’誰要來呢?隻有天知道!但老夫一想及天仇老兒對黑道人物威嚇力最大,當下便將計就計,臉一板,點點頭道:‘人說你老虔婆心計之工,武林第一,果然名不虛傳’臉一仰冷笑接道:‘怎麼樣?預備留下來見見那個老鬼嗎?’老虔婆咬咬牙,毅然點頭道:‘是的,我想見見他!”

此言一出,老夫大感意外,暗忖道:難道她已察知我話中有詐不成?心中雖在嘀咕,表麵上卻不得不力持鎮定,於是冷冷一笑,指著三丈外的樹下道:‘那就坐下來等吧!’老虔婆深深一福,依育落座。從那一福所表現的敬意,老夫不由得又忖道:‘看樣子她並沒有發現什麼,你說這不是怪事嗎?”

可是,這種安慰並沒有維持多久。隨著夕陽西下,老夫就漸漸的焦躁起來。天仇老兒不但沒有與老夫約晤,而且遠在十萬八千裏之外!謊局一拆穿,又將怎辦?果然,老虔婆開始懷疑了,她數度欲言又止。老夫雖裝作沒有看到,但她最後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了:‘他跟你約定什麼時候來?’老夫故意眼皮撩也不撩一下的反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望了望天色道:‘申末西初光景。’老夫糾正道:‘這個還要問你?老夫問的是季節!”

老虔婆失聲道:‘你說什麼?’老夫冷冷地道:‘如果“秋分”已過,那麼’故意隻說半句,其實底下也實在沒有什麼好說。臉一板,不悅地接道:‘老夫在這兒等了半個月尚無半句怨言,你才坐了不到兩個時辰就不耐煩了嗎?’老虔婆啊了一聲道:‘那……那麼可是我,我誤會了?’口中說著,人已站了起來。老夫巴不得她快走,‘但表麵上卻不得不臉色一沉,喝道:‘人可以走,話卻必須留下來。”

老虔婆兩眼眨動,忽然一拍前額道:‘啊!你要不說,我可真沒想到呢!’接著向老夫賠笑道:‘是的,是的,你們兩位可說二而一。跟你說了,也是一樣。’老夫為了堅定她的信心,同時也為了讓她快點把話說出來走路,便故意哼了一聲,冷冷地接口道:‘當今的一批老古董,包括雙奇、三老在內,老夫不能代作主張的,大概還不太多。’老虔婆忙不迭賠笑道:‘當然,當然!那還消說得嗎?”

老夫抬眼望去,老虔婆臉色一青,咬咬牙,仰臉恨聲道:‘你老兒說得不錯,我曹九姑到今天仍能活著,的確是個奇跡。’老夫知道她這話係指她中過‘黃山毒羽’的五支毒芒而言,未作表示。老虔婆頓了頓,恨聲接道:‘設非陰大姊慨贈一元丹兩顆,我曹九姑今天可能連屍骨也已爛了。俗語說得好:兩眼一眨,兩腳一蹬,一了百了。但反過來說一句:人在氣也在,不了就難體!隻要我曹九姑一天仍活著,黃山姓常的那筆賬,就得清結!”

老夫岔口道:‘陰美華既跟你義如姊妹,如合你們雙狐之力,要對付一個毒羽客,豈不是簡單之至?’老虔婆冷笑道:‘假如易地而處,你老兒會那樣做嗎?’老夫幹咳了一聲,沒有開口。老虔婆一時激動之下口不擇言,但旋即警覺過來。這時忙緩下臉色向老夫瞥了歉意的一眼,低聲接道:‘不敢隱瞞您老,曹九姑這次來天山,與您老雖是不期而遇,但事實卻也是在追蹤一個人……”

老夫哦了一聲道:‘那人是誰?’老虔婆不安地垂下目光道:‘就是天仇老人。’老夫失聲道:‘有這麼巧’但旋即改正道:‘老兒既已來到天山,怎麼還沒來會見老夫呢?’老虔婆道:‘你們約晤之期不是還早嗎?’老夫生怕把話愈圓愈糟,遂點點頭道:

‘看樣子,老兒可能抽空去拜望白眉叟餘老兒去了。’老虔婆忙點頭道:‘一點不錯。”

老夫不由得又問道:‘那你既已知道了天仇老兒落腳之處,怎麼反而跑來了這裏的呢?’老虔婆赧然低頭道:‘您老不是不知道……’老夫怔了一下,立即領悟過來,注目道:‘因為天仇老兒的脾氣很壞,你老虔婆擔心他給你難看是不是?’老虔婆搖搖頭道:

‘如有人保證那老兒見了我隻限於一場難看,說什麼我曹九姑也會拚著一試,而不會躊躇無策,瞎轉瞎闖的跑到這裏來了。”

老夫詫異道:‘那麼你剛才又怎麼一度想留下來的呢?’老虔婆低聲道:‘您老的友善,今老婦有著這種想法:如您老看我曹九姑不順眼,實無假手天仇老兒之必要。換句話說,隻要有您老在場,便是一種保障,誰來了,都是一樣!’她不安地笑了笑,低聲接道:

‘但願您老別見怪,曹九姑工於心計,也許就在這些地方。’老夫聽了,又好氣,又好笑。

之下,卻也不禁大為歎服。

就在這時候,老夫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不由得抬臉問道:‘你要向黃山毒羽報仇,連玉門之狐那等現成的幫手也不要,現在卻一意要找天仇老人,這該怎麼個說法呢?’老虔婆低聲答道:‘您老應該知道。’老夫想了一下,猛然抬臉道:‘那麼你是在動天仇老人那支量天尺的腦筋了?’老虔婆低低而有力地道:‘老婦一身成就雖然有限,但黃山武功並不能令我曹九姑心服。隻要老婦有量天尺在手’老夫仰臉道:‘量天尺的確是黃山毒器的唯一克星。’容得老虔婆抬起臉來,老夫冷冷一笑,注目哂道:‘你以為天仇老兒會“送”給你?還是會“借”給你?”

老夫以為老虔婆聽了,勢必會無地自容。哪想到出人意外的,老虔婆竟堅定而有力地從容答道:‘報告您老,曹九姑也是行年七十的人了!’老夫哦了一聲道:‘這麼說,難道——

’老虔婆莊容接道:‘老婦曾在巫山附近得著一件物事,準備拿來向他交換。”

事實上,老夫尚不知天仇老兒就在這趟天山之行,已決定將那支‘量天尺’贈給天山白眉老兒餘桑,約定日後由愛徒金判韋公正送上天山。老夫當時隻是在想:‘九尾靈狐為向黃山毒羽複仇,去向天仇老人求取量天尺,而天仇老人居然答應了這,這種事,有可能嗎?’老虔婆見老夫沉吟不語,還以為事情有望,當下低頭又接道:‘老婦自信,天仇老人若知道了老婦提出交換的東西,十九應無問題。’”

灰衣蒙麵人說至此處,忽然歎了口氣道:“俗雲:小不忍,則亂大謀。真是一點不錯!

若非老虔婆畫蛇添足,今天的武林大勢,也許就不致落得這種烏煙瘴氣的局麵了。”

所有在場的人,不約而同一聲輕哦,眼中同時亮了起來。

“這一來,老夫可火了。心想:‘什麼臭寶貝?天仇老人要是能為利欲動,還能算是天仇老人嗎?’心浮氣動之下,竟沒有再作任何思考;臉一抬,沉聲喝道:‘是的,天仇老兒也許會答應,但老夫眼前,可不容許你再待下去了!’老虔婆臉色大變,跟著深深一歎,轉身默默離去。目送老虔婆背影消失之後,心念忽然一動,暗喊道:‘糟了,我誤了無名派的大事了!’心生懊悔,已是不及”

武維之不由得一跺足,暗暗一聲長歎。

灰衣蒙麵人仰臉呆了一陣後,這才又向黑衣蒙麵少婦說道:“其實這一點問不問都可以,現在既然遇上你小妖婦,順便證實一下也好。小妖婦,那是一方玉硯,對嗎?”

黑衣蒙麵少婦點頭道:“是的。”

灰衣蒙麵人麵紗端垂,接著又道:“而後來老虔婆已將它送給了玉門之狐?”

黑衣蒙麵少婦又點了一下頭道:“在毒羽客喪生之後。”

灰衣蒙麵人麵紗一飄,沉聲接著又道:“那麼利用那塊刻有無名派大羅神功最後一句心訣的玉硯,將‘一品簫’誘人伏中,也是你那老虔婆祖母的傑作之一了?”

黑衣蒙麵少婦猶豫了一下,畏縮地凝眸答道:“奴家縱想掩飾,也是枉然”

灰衣蒙麵人麵紗一陣波動,忽然揮手喝道:“寄語陰氏母女,就說‘老家夥們尚未全死幹淨’也就是了。現在滾吧!”

黑衣蒙麵少婦欲去還留,逡巡不安地望著灰衣蒙麵人道:“長者何人,奴家雖微有所悟,但仍不敢確定。”

灰衣蒙麵人仰天大笑道:“老夫是天生的‘有眼無珠’,難道你小妖婦年紀輕輕,也是‘睜眼瞎子’不成?哈,哈,哈!”

黑衣蒙麵少婦眸珠滾閃,突然一聲驚啊,迅速飛奔而去。

武維之苦苦思尋道:“‘有眼無珠’?‘睜眼瞎子’?不錯,這一點,我知道他是在暗示他的身份,但是他到底是誰呢?既非‘三老’,更非‘雙奇’,但輩分卻不在‘雙奇’、‘三老’之下。首次出現時,來自‘風雲幫’,武功泛泛;再次出現則表現得對‘風雲幫’所知有限,同時武功卻高不可仰,這該如何解釋才好呢?難道說,先後不是一個人嗎?如屬這樣,那麼誰竟有此鬥膽,居然敢假冒這等高人的身份?”

疑忖未已,眼前灰影一閃,急忙掃目搜去時,灰衣人蹤影已失!

這時月影西斜,四更已盡,五更初起。黑白無常對望一眼,雙雙舉步向武維之這邊走了過來。二人走近後,黑無常朝地上那兩具屍體望了一眼,點頭自語道:“此人武功之高,實出人意料之外。雖然他掃了咱們的興致,咱老黑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成就確在咱們之上。”

白無常點點頭,仰臉閉眼說道:“跟咱們兄弟一樣。配稱一流了!”

武維之心惦城中神女姑便,這時一聲不響地走向河邊,掬水在臉上抹了兩把,然後又快步走回,臉一抬,含笑大聲道:“家師‘臥龍先生’有何交代?兩位可以見告了。”

黑白無常相顧一怔,黑無常尖聲叫道:“咱們居然會看走眼,你說怪不怪?”

白無常晃了一下腦袋,慢吞吞地道:“咱老白說話,一向含蓄。咱剛才說‘當代一流人物之中,從沒見過’時,就已瞧出了一些端倪,隻怪你老黑沒細細體會罷了。”

黑無常想了一下,擊額尖叫道:“對,對!咱記得你老白還似乎遞過一道眼色。”

白無常仰臉閉眼如故,悠然因著腦袋道:“含蓄乃一流人物必要之風度!”

武維之又氣又急又好笑,他深知這對寶貨脾氣特別,正麵催促可能欲速不達。於是幹咳一聲,先將二人話頭打斷,然後從容含笑道:“假如‘臥龍先生’交代兩位的話不太重要,現在天也快亮了,咱們找個地方歇下來,慢慢詳談如何?”

黑無常尖聲叫道:“誰說不重要?”

白無常正容接道:“老黑說得對,大名兄弟從不為閑事奔走!”

武維之趁勢問道:“他老人家怎麼說?”

黑無常皺眉思索了一下,道:“華山有三座主峰。”

白無常仰臉接口說道:“中間一座叫蓮華。”

武維之無可奈何,隻好幫著說了下去道:“風雲幫的龍壇就設在那座峰上。”

黑無常搖搖頭道:“咱問西邊那座。”

白無常仰臉接口道:“西邊的叫靈足。”

黑無常接道說道:“靈足峰下有片很大的杏林。”

白無常很快地又接道:“林中有塊空地。”

武維之沒好氣地接下去道:“來朝陳博老祖常在那兒跟宋太祖奔棋!”

白無常吃驚地睜開一道眼縫道:“咦?你怎麼會知道?”

武維之智珠一朗,注目再接道:“家師便將在那裏與在下會麵?”

黑無常尖聲叫道:“又對了!奇哉怪也。”

白無常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這次隻算對了一半。”

武維之忙問道:“在下必須在二月五日以前趕去?”白無常方將腦袋晃動,武維之又加了一句道:“愈早愈好?”

白無常未及表示,黑無常已拍手叫道:“完全對了。”

武維之躬身匆匆說道:“感謝之至,後會有期!”也不待二人還禮,退後一步,一式“穿雲拿月”,人如脫弦之箭,騰身便往城中撲奔而去。

露凝霧漫,曉色朦朧。武維之心急如煎,也不拍門叫店,繞至側院,輕掠巧點,三二個起落,已然來至裏院兩間上房之前。閃目看時,自己所住的那一間,房門半掩,仍與日間離去時沒有兩樣;而神女與藍鳳姑侄住的這一間,一燈如豆,寂無聲息,似已人去樓空。心頭一震,一個箭步,便往房中竄入。果如所料,房中空空如也,早已不見了神女姑侄蹤影。

他見室中並無零亂跡象,心神方始稍定。再加查實之下,發覺二人行李也已不見,這才深深舒出一口大氣。目光自然而然地掃去案頭,書桌上果有紙片壓著。就向燈台一看,但見紙片上簡單地這樣寫道:“接受一位前輩指示,此非善地,先行乘馬離去。二月五日,華山再見。”

武維之將紙片引火燒去,一麵暗忖:“指示她們始侄倆的那位前輩,大概就是剛才那位灰衣蒙麵人了。”底下的,他也無暇多想。匆匆返回自己臥室,略加檢點,在床上留下一塊碎銀,重新越牆而出。

這時,天已微明。天亮了便是正月二十六,距華山之會,尚有九天。兩匹馬已為姑侄倆騎去,一人步行,反覺輕便。出得城來,北向漢陰,擬由鎮定抄捷徑向華山進發。

路行三日,鎮安已過;二十八的傍晚,抵達山陽。再下去,渡丹河,經白楊店,走石家坡;約三天光景,便可直達華山了。由於武維之知道師父希望他早去早好,於是便向路邊一家麵鋪走了進去,準備隨便吃點東西,立即連夜上路。正在低頭食用之際,由遠而近,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蹄聲。

不消片刻工夫,沙塵飛揚處,店前已然停下兩匹坐騎。韁繩一拋,馬樁圈定,馬背上同時飛身躍下兩條身形。眼瞥來人係馬手法之熟練準確,以及來人下馬時之輕逸灑脫,武維之心念一動,不由得臉一偏,忙以眼角向來人打量過去。

向店中走了過來的,是兩名僧人。兩僧身軀一般高大,各按一襲大紅袈裟。一名雙眉特濃,一名臉孔較長;前者神態嚴肅,後者表情冷漠。兩僧有一共同之處,便是二人的眼神於開合間精光奕奕,顯示出二人不但是武林中人物,而且在內功火候方麵均甚深厚。”

兩僧的身手,固令武維之暗感驚訝,而最令他暗感納罕的,便是兩僧看上去似甚眼熟。

但仔細回想,卻偏又想不起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兩僧目光平視,從容地自他身邊緩步魚貫而過,在不遠處一副座頭下,點來兩碗素麵、一盤饅頭,便自相對默默食用起來。

武維之於皺眉苦思之餘,偶爾遊目店門外,眼光觸及那兩匹低頭啃料的馬,視線一直,差點就驚呼出聲。原來啃料的兩匹馬一紅一白,正是神女與藍鳳乘去的坐騎。震訝之下,也隨即恍然大悟。怪不得兩僧眼熟而又想不起什麼地方見過,他們不正是藍鳳口中所說的,去無定河途中所遇,與少林本代掌門人眾語大師輩分相等為少林“眾”、“生”、“普”、“渡”四輩中僅有的“眾”字輩三僧之二,現居“十三金鷹”首二兩席的眾智、眾慧嗎?

武維之悚然震駭之下,便擬跳身而起,但族又轉念忖道:“不,魯莽不得!兩僧在武功上之成就尚在其次,惟據藍鳳道來,兩僧雖為少林叛徒,但舉止仍存名門弟子之風,人品也似甚為端正。兩匹坐騎團屬有力證物,其中也許另有他故。似應審慎處理,方稱妥當。”

轉念及此,遂重新斂神坐定。容得兩僧食畢付清店賬,武維之這才站起身來,從容走至兩僧座前,抱拳一躬道:“敢請兩位大師,留一步說話。”

兩僧正待離去,這時便又分別坐回原處,雙雙舉目在武維之身上打量了一陣,神態之沉穩,端的令人歎服。當下雙眉較濃的那一位紅衣僧,垂眉立掌,微微欠身道:“小施主有何見教,但說無妨。”

武維之身軀一偏,手向店外一指,然後朝對方注目說道:“如果兩位大師不見怪,門外這兩匹坐騎係兩位大師自何處取得,至望兩位大師不吝見告。”

眾智僧雙目如電一剪,旋即垂落眼皮,平靜地答道:“就在前麵不遠,青銅關附近的無人荒道之上。”

武維之注目問道:“隻是兩匹空騎?”

眾智僧聲音稍沉,答道:“人有兩名,惟已氣絕多時。”

武維之耳中一嗡,幾乎當場暈倒。

心頭嗡嗡微震中,他似乎同時聽到一個深沉有力的聲音:“記住!你是一品簫之子,金判之徒。遭到任何突然事件,你都應挺立站穩,表示出金判的豪放,一品簫的儒雅從容。”

於是,一股理智的強流流遍心胸,牙關一咬,立即勉強鎮定下來。同時目射異光,唇角且浮起一抹堅定的微笑,向眾智僧注目靜靜地又問道:“這麼說來,兩位大師也沒有見著凶嫌了?”

眾智僧緩緩抬起目光,點頭道:“這正是貧僧師兄弟必須收下兩匹牲口的原因。”

武維之不解其意,皺了一下眉頭道:“因為大師與死者相識?”

眾智僧又點了一下頭道:“據貧僧師兄弟判斷,兩匹馬係凶嫌所留,應無疑義。”

武維之猛然一呆,失聲道:“怎麼說?是凶嫌所留?”

一直沒有開口的長臉眾慧僧,這時忽然目中精光一寒,注目接口道:“死的二人,是人稱‘豐都雙鬼王’的鐵麵閻羅和勾魂使者。少俠還以為死的是誰?”

武維之啊的一聲,尚未及有所表示,眾智僧已自座中立起,合掌欠身,搶著說了下去道:“貧僧明白小施主其所以有此數問,定係由於兩馬毛色太過鮮明,不合出家人身份乘坐,以致一時好奇”臉一偏,轉向眾慧僧道:“師弟,應該上路了!”

眾慧僧連忙垂下眼皮,躬身應道:“是的,師兄。”

眾智僧又向武維之欠身一躬,然後領著眾慧僧,安步出店上馬而去。

武維之呆立著,連還禮也給忘了。目送兩僧背影消失,心情異常激動。他暗忖道:“我得多做一件事了。兩僧叛離少林門的原因,無論如何,正好向師父問個清楚” 吉林小說網www.jlgcyy.com為您提供風雲榜無彈窗廣告免費全文閱讀,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