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漢西南的族群與古國
秦漢時期,在西南曾出現了一係列的“古國”,僅明確見於曆史文獻記載的便有滇、夜郎、僰侯、句町、且蘭、進桑、漏臥、乘象、哀牢、建寧等等,其餘名不存史者更是不計其數。然嚴格說來,這些所謂的“古國”,大多數都是尚居於原始社會不同發展階段上的族群,有的雖已進入階級社會具備了階級壓迫、行政司法的職能並擁有軍隊、法律(包括習慣法)等國家機器和一定的疆域界線,但與現代意義上的“國家”仍有著質的區別。
(一)古滇國
古滇國位於南部滇中高原腹地一帶,以相毗鄰的滇池、撫仙湖、星雲湖沿岸地區為中心。關於古滇國的情況,曆史文獻記載均較為簡略而僅寥寥數語。例如,《史記·西南夷列傳》說:“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將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莊者,故楚莊王苗裔也。至滇池,地方三百裏,旁平地,肥饒數千裏。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會秦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眾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又說:秦漢時期,自黔西、滇東至滇池沿岸地區的情況是“此皆椎髻,耕田,有邑聚”等等。幸而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相繼在滇池東南岸的晉寧縣石寨山、東岸的呈貢縣天子廟和撫仙湖畔的江川縣李家山,以及楚雄萬家壩、祥雲縣大波那等地,發掘出了數以萬計的古滇王國時期的各類青銅器、玉器、瑪瑙器、鐵器、骨石器等遺物和相當數量的古墓葬群,從而為人們深入了解古滇國的全貌,提供了極為豐富、直觀的實物資料。
根據出土文物結合曆史文獻的記載分析,秦漢之世的古滇國,已進入了奴隸社會,分為奴隸主、奴隸和平民3大階級。其中,奴隸主貴族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不僅生前窮奢極侈,死後還要將大量社會財富帶入冥冥“地府”之中。奴隸則多屬戰俘和擄掠而來的異族人口,主要又是頭梳雙辮的“編發”民族古“昆明”人。奴隸被廣泛使用到農耕、畜牧、紡織、冶金等生產勞動中,有的還被轉賣甚至在宗教活動中被用作“人祭”的犧牲品。平民則多為與奴隸主同族的滇國主體民族“椎髻之民”,是生產活動的主要承擔者,所收獲的糧食必須繳納一部分給奴隸主,而且還得人背馬馱送進倉房。此外,古滇人奴隸主貴族還豢養著龐大的軍隊,用以鎮壓奴隸、平民的反抗並進行對外戰爭,有的還親自擔任軍事統帥。同時,古滇人還有了早期的刑法,並以鼎和銅鼓作為統治權力的象征,在宗教生活中,奴隸主貴族往往又是大巫師,成為集政權、軍權、神權於一體的特權人物。
古滇人的社會經濟,先秦時便已獲得了較大發展,從呈貢天子廟戰國古墓葬及其出土文物看,“是一種農業、牧業、手工業並茂的定居農業經濟,代表著戰國時代滇地區經濟發展的最高水平”。其中,農業生產主要是旱地鋤耕農業,並有跡象表明可能已出現了早期的犁耕。牧業、手工業則為從屬於農耕的次級產業,在古滇人的經濟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與此同時,商業也有所發展,“在內部實行集市貿易,以‘趕街子’的方式交換剩餘農副產品”,並以貝作為交換的媒介和財富的象征。對外貿易主要是向北部巴蜀地區輸出牛、馬和名為“僰僮”的奴隸。
古滇人的文化形態,基本上也屬於定居農耕文化的範疇,但有學者指出,在其底蘊中沉澱著大量北方草原遊牧文化(亦稱“斯基泰文化”)的基因。而在古滇文化中,又以名揚遐邇的古滇青銅文化最具代表性。在雲南一係列的古滇文化遺址的出土文物中,青銅器不僅數量眾多、種類齊全,而且精品迭出,美不勝收。突出的如祥雲大波那出土的巨型房式銅棺,江川李家山出土的“牛虎銅俎”“牛虎鹿貯貝器”“青銅葫蘆笙”,呈貢天子廟出土的“巫師紋銅鼎”“五牛蓋銅籬”“隼嘴式雙鉞銅弋”,晉寧石寨山出土的“戰爭場麵貯貝器”“殺人祭祀貯貝器”“奴隸紡織貯貝器”和“納貢場麵貯貝器”等等,都是舉世無雙的古代地方民族文化瑰寶。這些精美的青銅器,在生動、形象、直觀地反映古滇人社會生產、生活的方方麵麵的同時,也展示了其高超的青銅冶煉技術、鑄造工藝水平和包蘊其中的審美情趣、觀念意識、價值取向、藝術風格以及信仰崇尚等較深層次的文化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