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利仍在喋喋不休:“我將約張治中、王世傑和你們舉行三方會談,有初步結果後,再與蔣介石談,然後去延安,求得雙方合作的基礎,蔣介石與毛澤東見麵,發表宣言,兩黨便合作起來了!”赫爾利說完,兩眼急眨,攤手攤腳,完全被自己講述的“天方夜譚”打動了,陶醉了。以至林、董要告辭,赫爾利執意不讓:“別走別走,今晚我請客!”
23日再談,赫爾利換了一副低聲小嗓,處處顯出神秘:“林、董二位,蔣介石於21日交給我一份國共合作方案,我當場退回。我想我是共黨,我也不會接受!”
林伯渠一愣,探問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方案?”
赫爾利的聲音壓得更低:“因人格關係,絕對保守秘密。”
董必武捋捋胡子:“你隻打個比喻吧!”
赫爾利瞅瞅窗外,將椅子挪近他倆:“他叫你們在前麵打,他們在後麵打,意思就是要消滅你們。我問蔣,為什麼不可以並肩作戰?蔣說,無適當人指揮。我說,我去!但我不是指揮,是作兩軍的連鎖。於是,蔣隻好起草新的方案……”
晚上,林、董二人給中央起草報告,犯起難來。“你說赫爾利神經正常不正常?”
“難說,真做假時假亦真,我們還是原原本本給中央彙報,請主席、恩來琢磨吧。”
毛澤東、周恩來接到林、董的報告,將赫爾利來延安談判的問題提交中共六屆七中全會主席團討論。周恩來提出,對國民黨仍要批評,但可留點餘地,不點蔣介石的名字。毛澤東提議開歡迎會,由周恩來介紹情況。
11月6日,赫爾利得到羅斯福肯定能再次當選美國總統的消息後,便在沒有通知延安任何人的情況下,隻在臨行時,對杜建時說了一句:“我將從延安給蔣介石帶來好消息!”便乘坐信使班機自重慶飛往延安。
在機場上,他向羅斯福總統電告:“今天,我要進入共軍控製區了,希望總統相信我正在扮演一個真正的無畏的角色。”
像往常一樣,盼望著家鄉來信的包瑞德照例去機場,接信使班機。在機場,他意外地看見周恩來那熟悉的身影,急忙搶上一步,與周恩來握手。周恩來餘光一掃,突然指著機艙門口,問道:“那個身穿考究軍服、胸前一大片勳章的人是誰?”
包瑞德轉臉去看,不由失聲叫道:“我的上帝,他怎沒打招呼就來了?”
“他是誰?”
“赫爾利少將,羅斯福總統的特使!”
“噢,是赫爾利將軍?”周恩來也有些吃驚,但他很快想到下一步:“先讓他待在這裏,我去找毛主席。”
包瑞德調轉身就去接迎赫爾利,與他開著美國式的玩笑:“將軍,您除了平定謝伊族印第安人叛亂的勳章外,什麼勳章都有了!”
赫爾利尖尖的灰白胡子一翹,望了一眼荒草漫漫的機場,頗為不滿:“怎麼什麼人也沒有?”
包瑞德急忙說:“將軍,周恩來將軍來歡迎您了!”
“他在哪裏?他來歡迎我?”
“他請將軍稍等片刻。”
“為什麼?”
正說著,公路上騰起一股煙塵。毛澤東和周恩來乘坐著用救護車改裝的大轎車來到機場,後麵緊跟著一隊行色匆匆的士兵。雙方握手後,就地進行了一次臨時的儀仗檢閱。赫爾利異常興奮,在檢閱時,竟異乎尋常地表演起印第安人打仗時的呼喊,情不自禁地跳起了喬克托族的蛇舞。那粗野的吼聲令毛澤東大為驚異。周恩來在一旁不得不小聲提醒毛澤東:“此人就出生在美國印第安地區,又當過牛仔,所以……”
毛澤東笑了。他們乘上“救護車”離開機場,回到黃土崗下的一排窯洞。赫爾利剛在窯洞住下,就命傳令兵去叫戴維斯。戴維斯一到,赫爾利就急乎乎地說:
“這是我帶來的一份國共協議草案,我預想毛澤東、周恩來會在上麵簽字的。我從延安回到重慶,也能使蔣介石在協議書上簽字。”
“你有這樣大的把握?”戴維斯不信。“事情若像特使先生設想的那樣簡單就好了!”
“這有什麼難?”赫爾利尖尖的胡子、銀白的頭發和不時發出的吼叫聲,很容易使人想起手持長矛向風車進攻的堂·吉訶德。
毛澤東給羅斯福打“收條”
第二天上午,雙方就開始會談。會談地點在延安南門外交際處。中共方麵有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美國方麵有赫爾利、包瑞德。赫爾利一副四平八穩的樣子,說他無意幹涉中國內政,隻是打算做些有助於最後打敗日本人的事情,他拿出一份他起草的《為著協定的基礎》的文件,開始宣讀。其中有“在中國,將隻有一個國民政府和一個軍隊,中國政府承認中國共產黨的政黨地位,並將承認共產黨作為一個政黨的合法地位”等語。
赫爾利讀完,毛澤東眨眨眼問:“這五條代表了什麼人的思想?”
赫爾利說:“是我自己的思想。不過是我們大家製定出來的。我覺得這些條文是公正的,但它不過是提供參考的建議而已。”
包瑞德見赫爾利沒有明白毛澤東的意思,提示他:“毛主席是想知道委員長本人是否同意所有被提出的觀點。”
赫爾利點點頭:“已經同意了。”
毛澤東和周恩來交換了一下眼色,將信將疑。